原創(chuàng) | 李武兵
‖ 雪冷天寒，心暖是故鄉(xiāng)
在故鄉(xiāng)，這場雪
紛紛揚揚
不知疲倦
很有耐性地飄飄灑灑
一朵一朵的潔凈
天女撒漫天玉蝶
綴成夢的衣裳
鋪就一張潔白的產(chǎn)床
迎接春天的誕生
真的，這場雪
讓我感到一種意境很深
春天的確不會太遠了
她已經(jīng)在梅枝上行走
花骨朵兒悄悄地
張開羞怯的紅唇
心中的苦戀，疼痛地
坐胎，結(jié)果
等待臨盆
我執(zhí)著，用生命
用自己的胸膛跋涉了
好久，好久
終于可以微笑著
側(cè)耳聆聽春天
從故鄉(xiāng)走來的足音
此刻，雪冷天寒
心暖是故鄉(xiāng)
——我聽到
隱隱的雪聲外
春天似羊羔
咩咩的叫喚
震撼人心
‖ 那棵苦楝樹，讓我記住鄉(xiāng)愁
我記得自己寫過一首《苦楝樹》的詩
可惜找不到底稿
也找不到那本發(fā)表過這首詩的舊雜志了
只在我的記憶里
還站著它開花結(jié)果的模樣
那棵苦楝樹就長在廚房北側(cè)
用很霸的根抓著水塘南岸的土壤
防止出現(xiàn)水土流失的險象
我有時會順著它的老根溜到水塘里玩耍
它一簇一簇地開藍色的花
宛若擁有一片天空的星群
夏天結(jié)青色的果子
可以摘下來做彈丸
蜻蜓會掛在葉柄下
很安靜地乘涼
冬天樹葉落盡了
還有一串串苦楝果垂在枝丫上不走
構(gòu)成一種鄉(xiāng)間的景色
隔壁家的老舅行醫(yī)
常常采下來當藥使
剩下的留給雪里的喜鵲
它們啄食果子的聲音細細密密
像樹上生長的音樂
喜鵲怎么不嫌果子苦呢
或許那種金黃金黃的顏色
讓它們產(chǎn)生了錯覺
輕輕地翻動這些記憶
能找到好多關(guān)于苦楝樹的往事
一些與童心結(jié)緣的植物
總是記憶猶新
留得住鄉(xiāng)愁
‖ 雪的世界里萬物童心
只要聽說下雪了
心就飛到雪的世界
屋頂白了，麥田白了
樹的枝枝丫丫都白了
喜鵲的翅膀上，有時也留著
星星點點不連貫的白
村路和遠處的田埂
失去了清晰的形態(tài)
茅草執(zhí)雪劍冰刀成一種陣勢
全戴著白帽穿著白袍
萬物都躲到雪被下藏貓貓
雪的世界里萬物童心
母親踩雪去園子里摘白菜
她在3歲那年裹成的一雙小腳
很謹慎，總是慢慢的踩下去
再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在雪地上留下深深淺淺的腳印
看白菜一葉一葉從雪里拱出來
菜葉在母親手里使勁地綠
母親就把春天從雪里拎出來了
這時候我想萬物都掀開雪被
一起喊: 春天來啦
‖ 沈木匠
沈木匠有好手藝
遠近都聞名
他的大兒子“家良”是我同班同學
可大家都不叫他的學名
只管他叫“沈木匠的兒子”
沈木匠不只是做點小木匠活
他會修船
船是我小時候在鄉(xiāng)下看到的厐然大物
十幾個年輕力壯的人扛起
倒扣在兩條長凳上
方便沈木匠做活
他盯著船板間的縫隙
把那些老化的膩子鑿下來
他用釘錘敲著鑿子
一鑿一鑿，細致耐心
再修去一些被水浸蝕的朽木
重新抹上新的膩子
還把整個船油漆一新
船成了他眼里的新嫁娘
鮮亮鮮亮的
再回到湖上去風光
木匠干起活來舍得花力氣
有時木屑飛到臉上身上
被汗水沾著
只露出兩只眼晴
一眨一眨的惹人發(fā)笑
他常常瞇縫著眼看墨線
看習慣了，看人也瞇縫著眼
讓人覺得他不正眼瞧人
有潑辣的媳婦會掄起衣服打他
當然不是真打
找由頭鬧鬧
沈木匠和善
大人小孩都喜歡看他做木匠活
那是鄉(xiāng)間一景
‖ 黃陵廟，我的小學
我的學涯
是從這座破廟里起步的
那時，我不懂黃陵與廟宇的涵義
但我記得大雪覆蓋它的樣子
肅穆、寧靜、莊嚴、神圣
百廢待興的日子
廟宇是鄉(xiāng)村最富麗的殿堂
六歲的村童與十三歲的村童
同時在這里發(fā)蒙
故鄉(xiāng)的土地
因這座廟宇的書聲
熱鬧起來，氣象更新
——黃陵廟
我的小學
冬季的雪會從墻洞里灌進來
那些玉蝶比老師的粉筆白得晶瑩
它們熱愛課本上黑色的漢字和拼音字母
碰著書頁就激動成淚
還感動那些陌生的筆畫
也用淚一樣的濕潤
認真地映在我眼里
我更加努力地盯著粉筆走動的痕跡
雪不會凍住我的視線
不會凍住我的心靈
發(fā)蒙那年，冬天
故鄉(xiāng)的雪沒日沒夜地下著
沒日沒夜地堆在屋頂上
黃陵廟被堆成一座雪山
立在我的視界里
潔凈、壯麗、令人崇拜
雪沒有封住村童求學的路
沒有蓋住我興高采烈的性子
以后好多年，我覺著新的命運
就是從這座破廟里
像種子那樣生長出來的
那一年冬季
父母站在村口
從雪地上看著我上學的腳印
虔誠地望著黃陵廟的方向作揖
他們在雪里看到一個家庭在蘇醒
一個村莊在蘇醒
喜鵲也被飛雪激活了熱情
落在飛檐上嘰嘰喳喳地發(fā)表議論
評說鄉(xiāng)村的變遷
評說廟宇的變遷
那是一個落雪的日子
我的棉鞋濡濕了，很冷
老師親切地招呼我到辦公室里烤火
我的那個取于鄉(xiāng)野里的乳名? ??
就在這個莊重的時刻
被溫暖的炭火融化，換成了學名
我總也忘不了為我取名的那位老師
從此，她的恩情就跟著我行走一生
——黃陵廟? ??
我的小學
?李武兵簡介：原名李武斌，曾任職于鐵道兵文化部、總政群工部，系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中國現(xiàn)代格律詩學會理事，著有《李武兵抒情詩選》（上下冊），散文集《太陽鳥》，長篇紀實文學《自然之子》等。
檻外人 2022-11-2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