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拔駕駛精英奔赴1979南疆戰(zhàn)場
通信員手記
鐵13師63團汽車一連 茅建銀
一、山雨欲來的寒冬
1979年的北方寒冬，帶著幾分異乎尋常的壓抑。我所在的連隊駐扎在北京懷柔的北臺下，營區(qū)外的白楊樹還未發(fā)芽，凜冽的風里卻已然彌漫著一絲緊張的氣息。作為連隊的通信員，我每日穿梭于連部與各班排之間，敏銳地察覺到文件傳遞的頻率陡然增加，連長、指導員的眉頭也始終緊緊皺著，仿佛凝結(jié)著無盡的憂慮。
1月19日這天，天空陰沉沉的，鉛灰色的云層仿佛壓得人喘不過氣來。清晨時分，團里的幾位首長突然來到我們連隊。上午八點半，全連在操場上整齊列隊，召開戰(zhàn)前動員大會。主席臺上方，“保衛(wèi)邊疆，嚴懲侵略者”的橫幅格外醒目，在寒風中獵獵作響。
首長們的講話擲地有聲，每一個字都如重錘般敲擊著我們的心?！巴緜?，我們的邊境正遭受著敵人的挑釁，我們的同胞正面臨著威脅！”首長的聲音里充滿了憤怒與決心，“我們必須挺身而出，捍衛(wèi)國家的尊嚴和領土完整！這是我們的使命，也是我們的光榮！”
話音剛落，操場上便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和激昂的口號聲?！氨＜倚l(wèi)國！”“嚴懲越寇！”的吶喊聲響徹云霄，每一個人的眼中都燃燒著熊熊的怒火。隨后，我們每人都領到了一張信紙，開始認真地書寫請戰(zhàn)書。
我握著鋼筆，筆尖在信紙上停頓了片刻。營房外，幾棵白楊樹在風中沙沙作響，仿佛在為我們壯行。此刻，我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作為一名軍人，保衛(wèi)國家是我的天職！無論條件是否符合，我一筆一劃地寫下自己的決心：“我自愿請戰(zhàn)，愿為祖國的邊疆事業(yè)貢獻自己的一切，哪怕是生命！”
二、秘密之夜的緊急召喚
夜幕降臨，營區(qū)里一片寂靜，只有哨兵的腳步聲在黑暗中回蕩。連部的燈光閃亮著，仿佛在訴說著即將到來的離別。大約晚上十點左右，連長把我叫到跟前，神情嚴肅地說：“今晚有重要任務，你根據(jù)我們交代的意見，負責把各班駕駛技術好的老兵叫到連部來，注意保密，不能開燈，也不能吵醒其他同志?！?/p>
我心里一緊，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我輕輕推開駕駛班的房門，在黑暗中摸索著找到那些老兵的床鋪，輕聲呼喚他們的名字?！皩O班長，連長找你有事。”“老趙同志，跟我來一下連部?！泵恳淮魏魡?，都像是在黑暗中傳遞著一個神圣的使命。
那天晚上的風格外刺骨，我穿著棉大衣，戴著棉帽、棉手套，在各個班排之間穿梭。月光微弱，只能隱約看到前方的道路。我小心翼翼地走著，生怕發(fā)出一點聲響。每叫到一位老兵，他們都立刻起身，沒有多問一句話，只是默默地跟著我走向連部。他們的身影在黑暗中顯得格外堅定，仿佛早已做好了準備。
就這樣，一個晚上，我摸黑叫來了15位老兵。他們都是連隊里駕駛技術精湛的老同志，有著豐富的駕駛經(jīng)驗和過硬的心理素質(zhì)。連部里，首長們正在等著他們。談話是在秘密中進行的，房門緊閉，只有偶爾傳來的低沉聲音打破夜的寂靜。
談話結(jié)束后，老兵們被帶到旁邊的房間里寫信。燈光下，他們的身影投射在墻上，顯得有些佝僂。他們握著筆，在信紙上緩緩書寫，每一個字都飽含著對家人的思念和牽掛。有的老兵寫著寫著，淚水便滴落在信紙上，暈開一片水漬；有的老兵則緊咬嘴唇，眼中滿是堅毅。
這些信不能立刻發(fā)出，而是由團里統(tǒng)一收回集中保管?；蛟S，他們不知道這些信何時才能送到家人手中，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活著回來。但他們依然認真地寫著，仿佛要把自己一生的話語都傾訴在這張信紙上。
三、黎明前的緊急集合
20日清晨7點，起床號準時響起。悠揚的號聲打破了夜的寂靜，仿佛是在為即將出征的戰(zhàn)士們送行。15位老兵從連部旁邊的房間里走出來，他們的臉上帶著一絲疲憊，但眼神卻格外堅定。他們回到各自的班里，迅速整理著自己的行李。
我站在連部門口，看著他們忙碌的身影。有的老兵正在認真地打著背包，背起行囊就要出發(fā)；有的老兵則把洗得發(fā)白的軍裝疊得整整齊齊，放進背包里。他們的動作迅速而熟練，每一個細節(jié)都透露出軍人的嚴謹和干練。
15分鐘后，我吹響了緊急集合號。尖銳的號聲劃破天空，全連人員迅速在操場上集合。冬日的清晨，寒氣逼人，但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嚴肅和莊重。連長羅焱山站在隊伍前面，聲音洪亮地說：“同志們！今天，我們連有15位同志就要奔赴前線，參加對越自衛(wèi)反擊戰(zhàn)！他們是我們連的技術精英，是我們的驕傲！讓我們用最熱烈的掌聲為他們送行！”
操場上響起了經(jīng)久不息的掌聲，每一個人的眼中都含著淚水。隨后，他們在操場上合影留念。團部宣傳股的攝影干事舉起相機的那一刻，15位老兵挺直了腰板，臉上露出了堅毅的笑容。他們身后，是我們連隊的軍旗，在寒風中高高飄揚。
七九年鐵六十三團汽車一連奉命出征中越自衛(wèi)反擊戰(zhàn)技術精英合影結(jié)束后，我們排成整齊的隊列，為15位老兵們送行?！氨Ｖ兀 薄捌桨矚w來！”的呼喊聲此起彼伏，每一個字都飽含著我們的深情和祝福。老兵們向我們揮手告別，然后登上了早已等候在軍營大門口的卡車?？ㄜ嚢l(fā)動的聲音響起，仿佛是出征的戰(zhàn)鼓。車輪緩緩轉(zhuǎn)動，載著我們的戰(zhàn)友，向著南方駛?cè)ァ?/p>
我們站在原地，目送著卡車漸漸消失在視野中。那一刻，我的心中充滿了復雜的情感，有不舍，有擔憂，更有對戰(zhàn)友們的崇敬和自豪。我知道，他們這一去，便是踏上了一條充滿艱險的道路，但他們沒有絲毫的猶豫和退縮，因為他們知道，自己肩負著國家和人民的重托。
四、永遠的懷念與致敬
如今，四十六年過去了，當年的那場戰(zhàn)爭已經(jīng)成為歷史，但那段難忘的經(jīng)歷卻永遠刻在了我的心中。每當想起那15位奔赴前線的老戰(zhàn)友，我的心中便充滿了敬意。他們用自己的青春和熱血，捍衛(wèi)了國家的尊嚴和領土完整，書寫了一段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跡。
農(nóng)寶庭、朱蘭珍、孫學士、趙金海、張家風、具奕庭、劉敬巧、楊士海、杜瑞珍、王芳杰、陶有祥、曾均華、曾雨光、廖欽平、謝永祥15位老兵。這些名字，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他們是我的戰(zhàn)友，是我的兄弟，是我心中的英雄。雖然有的我們已經(jīng)多年未見，但我知道，無論歲月如何變遷，我們之間的戰(zhàn)友情誼永遠都不會改變。
在那個戰(zhàn)火紛飛的年代，他們挺身而出，用生命和汗水詮釋了軍人的擔當和使命。他們的勇敢和無畏，將永遠激勵著我們前行。如今，我們的國家繁榮昌盛，邊疆安寧穩(wěn)定，但我們不能忘記，這一切都是無數(shù)像他們一樣的英雄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
向我連79年參加自衛(wèi)反擊戰(zhàn)的15位老戰(zhàn)友致敬！愿你們一切安好，愿你們的精神永遠傳承下去！
（ 茅建銀寫于2025年4月25日 )
檻外人 2025-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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