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歷:畢春生,男,1972年10月出生,山東巨野縣人,中共黨員,本科學歷,1990年從軍入伍,畢業(yè)于山東濟南陸軍學院,2000年轉(zhuǎn)業(yè)到巨野縣科技局工作至今,自幼熱愛文學,特別對詩歌、散文、新聞報道情有獨鐘。個人愛好主要是寫作、旅游、書法和健身運動。
《金婚冷戰(zhàn)》文/畢春生
劉阿姨是我們小區(qū)的女強人。七十歲的人了,精神頭比許多年輕人都足。她是個生意人,做事雷厲風行,說話擲地有聲。對外人挺好,口碑也不錯,但就是對自己的丈夫經(jīng)常冷言冷語,不知何因?
她丈夫老李則截然相反,瘦小的個子,退休前在機關(guān)單位做了一輩子科員,見人就笑,說話輕聲細語。他們有一兒一女,都在外地工作,逢年過節(jié)必定大包小包地回來看望,是小區(qū)里出了名的孝順孩子。
從表面上看,這是一對令人羨慕的模范夫妻——事業(yè)有成,兒女孝順,女的能掙錢,男的退休金豐厚。但只有我們這些鄰居知道,關(guān)起門來,他們家經(jīng)常上演怎樣的"戰(zhàn)爭"。
那是一個悶熱的夏夜,我正坐在陽臺上乘涼,突然聽到隔壁傳來"砰"的一聲,像是有什么東西被摔在了地上。"我跟你說了多少遍,醬油瓶子不要放在這里!你耳朵長哪兒去了?"劉阿姨的聲音穿透墻壁,尖銳得像把刀子。"我、我這不是忘了嗎..."老李的聲音弱弱的,像做錯事的孩子。"忘了?你什么事不忘?上個月交水電費你忘了,上上周我生日你忘了,昨天我讓你買的降壓藥你也忘了!你這腦子里裝的都是漿糊嗎?"我嘆了口氣,起身關(guān)上了窗戶。這已經(jīng)是本周第三次了。劉阿姨和老李的爭吵就像小區(qū)里準點報時的鐘聲,幾乎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第二天清晨,我在樓道里遇見了老李。他眼睛下面掛著兩個明顯的黑眼圈,手里提著豆?jié){油條。"李叔,早啊。"我打招呼。老李勉強笑了笑:"早,老畢。""昨天...又跟劉阿姨鬧別扭了?"我忍不住問。老李搖搖頭,苦笑一聲:"老樣子,她嫌我東西亂放。"他頓了頓,"其實我知道,她不是真的為這個生氣。她最近生意不順,心情不好,心里憋得慌,找我撒撒氣。"我點點頭。張阿姨確實是個能人,家里的房子、車子都是她出錢買的,而老李則安于種花、寫作過著安逸的退休生活,兩人的節(jié)奏完全不同。"您多體諒體諒劉阿姨,她性子急。"我安慰道。老李嘆了口氣:"三十多年了,我還不了解她嗎?每次吵完,不都是我先低頭?"他說這話時,眼睛里閃過一絲我讀不懂的情緒。
中午時分,我看見劉阿姨在小區(qū)花園里跟幾個老太太聊天,神采飛揚,完全看不出昨晚發(fā)過脾氣的樣子。她正在講當年如何白手起家"力挽狂瀾"的故事,手勢夸張,聲音洪亮。旁邊的老太太們不時發(fā)出贊嘆聲。"劉姐,您和老李結(jié)婚多少年啦?"一個新搬來的鄰居問道。劉阿姨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四十五年了。""真讓人羨慕,金婚夫妻呢!"劉阿姨扯了扯嘴角:"湊合過唄。"她突然站起身,"我得回去做飯了。"我注意到她說"做飯"時語氣里的不情愿。果然,晚上我路過他們家時,聞不到往常的飯菜香。透過沒拉嚴的窗簾,我看見老李一個人坐在餐桌前,面前放著一碗泡面。冷戰(zhàn)開始了。這次冷戰(zhàn)持續(xù)得比以往都久。
三天過去了,劉阿姨依然拒絕做飯,老李也一反常態(tài)地沒有主動求和。他們像兩個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各自活動,互不干擾。第四天,熱心的鄰居王姐看不下去了,拎著一籃水果敲響了劉阿姨家的門。"劉姐,我家里水果買多了,給你們送點來。"王姐笑呵呵地說。劉阿姨勉強笑了笑:"謝謝啊,放門口就行。"王姐卻沒走的意思:"那個...劉姐,你和老李沒事吧?這幾天都沒見你們一起散步。"劉阿姨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能有什么事?老夫老妻了,還能離咋的?""我不是這個意思..."王姐尷尬地搓著手,"就是覺得,有什么話好好說嘛,老李人挺好的...""他好?他哪兒好了?"劉阿姨突然提高了聲音,"一輩子沒出息,在單位混日子,回家就當甩手掌柜!要不是我撐著,這個家早散了!"老李從里屋走出來,臉色鐵青:"王姐,您別聽她胡說。我們沒事,就是鬧點小矛盾。""我胡說?"劉阿姨轉(zhuǎn)向老李,眼睛瞪得溜圓,"你敢說你當年要不是我逼著你去參軍考軍校,你能混到退休?兒子從小要不是我教育有方能考上大學?這個家哪件事不是我操心?"老李的嘴唇顫抖著:"是,你厲害,你了不起。我配不上你,行了吧?"說完,他轉(zhuǎn)身進了臥室,重重地關(guān)上了門。
王姐站在那兒,手足無措。
我正好路過,趕緊把她拉走了。"他們這是怎么了?以前吵歸吵,沒見這么嚴重啊。"王姐憂心忡忡地問。我搖搖頭:"積怨太深了吧。劉阿姨一直嫌李叔沒本事,李叔又覺得劉阿姨太強勢。這么多年,每次吵架都是李叔先低頭,可能這次他真的受不了了。"一周后,冷戰(zhàn)仍在繼續(xù)。劉阿姨開始每天早出晚歸,不是去老年大學就是去找閨蜜,故意避開和老李相處的時間。老李則整天待在家里,連最愛的花也不打理了。
那天下午,我正在家看書,突然聽到隔壁傳來"咚"的一聲悶響,接著是劉阿姨的尖叫聲:"老李!老李你怎么了?"我趕緊跑過去,看見老李倒在客廳地板上,臉色慘白,劉阿姨跪在旁邊,手忙腳亂地打電話叫救護車。"血壓突然升高,可能是心梗。"趕來的醫(yī)生初步判斷。在醫(yī)院走廊里,一向強勢的劉阿姨像變了個人,縮在長椅上一言不發(fā),雙手不停地顫抖。"劉阿姨,李叔會沒事的。"我輕聲安慰她。她抬起頭,眼睛里布滿血絲:"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跟他吵...不該說那些話..."她的聲音哽咽了,"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這時,醫(yī)生走出來:"病人暫時脫離危險,但需要觀察。家屬可以進去看看,但不要太久。"劉阿姨幾乎是跑著進了病房。老李躺在床上,看起來很虛弱??吹絼⒁踢M來,他微微睜開了眼睛。"對...對不起..."劉阿姨握住老李的手,眼淚終于掉了下來,""我們以后不吵了,好不好?"劉阿姨的聲音里帶著我從沒聽過的懇求。老李輕輕搖了搖頭,用微弱的聲音說:"老夫老妻了...說這些干啥..."后來,老李康復出院了。他們家的爭吵確實少了很多,但偶爾還是能聽到劉阿姨拔高的聲音和老李低聲的辯解。只是現(xiàn)在,爭吵過后不再有漫長的冷戰(zhàn),劉阿姨學會了適可而止,老李也不再一味忍讓。
有一天,我在菜市場遇見他們一起買菜。劉阿姨在挑西紅柿,老李提著籃子站在一旁。"這個太貴了,買旁邊那種。"劉阿姨說。"但這種新鮮啊,貴點就貴點唄。"老李居然反駁了。我以為又要爆發(fā)爭吵,沒想到劉阿姨只是撇撇嘴:"隨你吧。"走出菜市場時,我忍不住問:"劉阿姨,您和李叔現(xiàn)在相處得挺好的啊。"劉阿姨看了老李一眼,嘆了口氣:"這么多年了,還能離咋的?婚姻是自己選的,選錯了也得認。"老李笑了笑,接話道:"湊合過唄。雖然有時候真想掐死對方,但想想都這把年紀了,還是相互將就著吧。"他們相視一笑,那笑容里有無奈,有寬容,也有經(jīng)過歲月磨礪后的理解。
看著他們并肩離去的背影,我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少年夫妻老來伴"。婚姻或許不是完美的童話,而是兩個不完美的人,在漫長的歲月里不斷磨合、妥協(xié),最終找到一種能夠共存的方式。就像劉阿姨和老李,他們的婚姻里有爭吵,有冷戰(zhàn),但也有無法割舍的羈絆和相濡以沫的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