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華熱點 故事簡介
尹玉峰長篇鐵血小說《天駒》別一番語言架構(gòu),別一番草原風(fēng)情;人性、野性、眼淚、愛恨、或生或死一一鐵與血的交織,在生命荒原中困苦搖曳……這是一首準(zhǔn)格爾旗黃河第一彎山曲中流淌著的回腸蕩氣,即有奇幻愛情,又有銘心酸楚,更有民族民主希望和偉大生命熱忱的歌。曲折的故事中一直有圣主的天駒神馬,就像一面旗幟迎風(fēng)飄揚……
作者尹玉峰系都市頭條編輯委員會主任
天駒
第五章:第三節(jié)(總第28節(jié))
冬雪初飄時,那森站在暖水泉邊的土丘上,望著正在搭建的兵營。三百名壯丁在監(jiān)工的監(jiān)視下搬運木材,夯土筑墻。丹丕爾騎著馬在工地上來回巡視,不時高聲呵斥。
"協(xié)理大人,暖水兵營月底就能完工。"丹丕爾看到那森,下馬稟報,"按您的吩咐,建了馬廄和箭樓,能駐扎一百騎兵。"
那森點點頭,從懷中取出一張羊皮地圖展開。地圖上標(biāo)著十一個紅圈,像一串帶血的佛珠,將準(zhǔn)格爾旗牢牢箍住。
"暖水控東,大溝扼西,新召守南,大營盤鎮(zhèn)北。"那森的手指在地圖上移動,"其余七處填在要道隘口,我要準(zhǔn)格爾旗每一寸土地都在鐵騎控制之下。"
丹丕爾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高明!不過...養(yǎng)這么多兵,糧餉從哪來?"
那森瞇起眼睛:"各牧區(qū)加征三成'防務(wù)稅',商隊過境費翻倍,再讓古城那些漢商'自愿捐獻'。"他撞了撞丹丕爾的肩膀,"老哥,你只管練兵,其他的不用操心。"
幾個月后,暖水兵營升起狼煙,標(biāo)志著那森的軍事網(wǎng)絡(luò)正式啟動。同一天,德木的宅院被查抄,所有財產(chǎn)充作軍費。
德木被押到旗衙門時,已經(jīng)瘦得脫了形,但眼神依然倔強。那森高坐堂上,兩旁站滿新提拔的軍官。
"德木,你勾結(jié)外旗,圖謀不軌,本該處死。"那森把玩著一把精致的匕首,"念在舊情,只要你認罪畫押,我可以饒你一命。"
德木冷笑:"那森,你建這么多兵營,是要防外敵,還是怕旗民造反?"
堂上一片死寂。那森臉色陰沉如水,突然將匕首擲出,擦著德木的臉頰釘在柱子上。
"帶下去,關(guān)進德勝西兵營地牢。"那森起身離座,"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還是我的刑具硬!"
初夏的傍晚,老三爺坐在佛堂前的石階上,望著天邊的晚霞。自從德木被帶走后,再沒人敢來向他稟報旗務(wù)。那森每月只來一次,表面上是請安,實則是監(jiān)視。
遠處傳來馬蹄聲,老三爺瞇起昏花的老眼。一隊騎兵正從古城方向疾馳而來,為首的舉著黑底金邊的旗幟——那是那森的帥旗。
"三爺。"那森大步走來,身上嶄新的官服在夕陽下泛著冷光,"告訴您個好消息,朝廷...不,現(xiàn)在該叫民國政府了,正式任命我為準(zhǔn)格爾旗護軍使,總攬軍政大權(quán)。"
老三爺?shù)氖种肝⑽㈩澏叮?德木...怎么樣了?"
那森笑容一滯:"那個叛賊?昨夜企圖煽動兵變,已被正法。"他從袖中掏出一封文書,"這是他的供詞,承認勾結(jié)外旗謀反。三爺要過目嗎?"
老三爺沒有接,只是慢慢閉上眼睛。晚風(fēng)吹動他花白的胡須,像枯草在風(fēng)中搖曳。
那森等了一會兒,自顧自地把文書放在石階上:"三爺保重身體,旗里的事有我呢。"說完轉(zhuǎn)身離去,馬靴踏在青石板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夜深人靜時,老三爺跪在佛前,為德木誦往生咒。念到一半,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一口鮮血噴在經(jīng)書上。老仆聞聲趕來,卻見老人抱著德木小時候送他的馬頭琴,淚流滿面。
"長生天啊..."老三爺嘶啞的嗓音在黑暗中回蕩,"我辜負了祖先的托付..."
與此同時,德勝西兵營的地牢里,一個老兵偷偷點燃三炷香,插在墻角。他是德木的舊部,親眼看著主子被一群人用馬鞭活活抽死。
"大人,您的血不會白流。"老兵抹了把眼淚,從懷中掏出一封染血的信,"您交代的事,我就是拼了老命也會辦到。"
那森在新建的大營盤兵營舉行閱兵。十一處兵營的千余名騎兵列隊接受檢閱,刀槍如林,旌旗蔽日。
"自今日起,凡抗稅不交者,鞭二十;"那森騎在馬上高聲宣布,"私通外旗者,斷一指;聚眾滋事者,全家發(fā)配墾荒!"
牧民們跪在遠處,噤若寒蟬。幾個老人偷偷交換眼色,想起當(dāng)年老三爺主政時,從未用過如此酷刑。
閱兵結(jié)束后,那森在帳中設(shè)宴。丹丕爾喝得滿面紅光,舉杯道:"大人如今兵強馬壯,連綏遠都統(tǒng)都要讓您三分!”立刻有人建議:”不如把那老旗長徹底廢了,您來當(dāng)真正的王爺!"
帳中軍官紛紛附和。那森把玩著酒杯,笑而不語。這時親兵來報:"大人,沙圪堵兵營抓到兩個漢人探子,說是神木縣派來的。"
那森眼中寒光一閃:"帶上來。"
兩個衣衫襤褸的漢子被押進來,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年長些的連連磕頭:"大人明鑒,小的是走錯路了,不是探子??!"
那森走到他面前,突然抬腳踩住他的手:"神木趙縣長給了你們多少銀子?說出來,饒你不死。"
漢子疼得冷汗直流:"小的真不是..."
"丹丕爾,命你手下,"那森冷冷道,"剁他一根手指,送回去給趙縣長當(dāng)下酒菜。"
慘叫聲中,那森回到座位,舉杯一飲而盡。酒過三巡,他突然問道:"老三爺最近如何?"
親兵隊長低聲道:"還是老樣子,整日誦經(jīng)念佛。不過..."他猶豫了一下,"昨天有個老兵去佛堂送柴,待了半個時辰才出來。"
那森眼神一凜:"把人抓來審問。"
親兵隊長面露難色:"那老兵...當(dāng)晚就自殺了。"
帳內(nèi)突然安靜下來。那森盯著跳動的燭火,不知在想什么。良久,他揮揮手:"加派兵卒看住佛堂,任何人不得接近。"
初冬的雪在準(zhǔn)格爾紛紛揚揚飄落,老三爺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自己變成一只蒼鷹,翱翔在準(zhǔn)格爾旗上空。他看到十一處兵營像十一顆獠牙,咬在草原母親的身上;看到牧民們跪在稅吏面前,交出一只只瘦弱的羊羔;還看到德木的血滲入德勝西的黃土,長出一片血紅的花。
醒來時,天已大亮。佛堂外傳來陌生的腳步聲——那是那森派來的衛(wèi)兵,十二個時辰輪班監(jiān)視。
老三爺艱難地爬起來,發(fā)現(xiàn)枕邊多了一封信。他顫抖著打開,是德木的筆跡:
"三爺明鑒:那森私賣牧場給漢商,所得銀兩盡入私囊。附上密約副本,藏于佛龕底座。德木死不足惜,唯望三爺振作,救旗民于水火..."
"造孽啊..."老三爺將契約緊緊攥在手里,老淚縱橫。正午時分,那森突然來訪。他一身戎裝,腰間配著嶄新的手槍。
"三爺氣色不錯。"那森假意寒暄,眼睛卻掃視著佛堂每個角落,"昨夜有個叛賊企圖潛入衙門,被就地正法了。您這邊沒受驚吧?"
老三爺盤坐在蒲團上,閉目不答。
那森走近幾步,突然伸手掀開佛龕的簾子:"三爺近日可收到什么...不該收的東西?"
佛龕里空空如也。老三爺睜開眼,目光平靜如水:"施主若無事,請回吧。老衲要誦經(jīng)了。"
那森狐疑地環(huán)視一周,最終冷哼一聲離去。他走后,酥油燈的火光照亮老三爺布滿皺紋的臉,也照亮了佛龕后墻上新刻的一行小字:
"佛不渡人,人自渡。"
沙圪堵的配馬場彌漫著腥臊的氣味。陽光下,幾十匹母馬被拴在特制的木架上,不安地踢踏著前蹄。布和手持一根沾滿黏液的長木棒,正指揮助手們忙碌著。
"使勁!再往里捅!"布和光著膀子,汗水順著黝黑的脊背往下淌,"這可是那森大人要的良種,馬虎不得!"
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那森帶著親兵疾馳而來,馬鞭在空中甩出清脆的炸響。布和連忙丟下木棒,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小跑著迎上去。
"大人您來得正好!"布和咧著嘴,"剛弄來三匹伊犁種馬,那家伙什兒比普通馬長半截!"
那森翻身下馬,靴子踩進混著馬尿的泥地里。他走到一匹正在配種的母馬前,瞇眼打量著種馬聳動的后臀。
"布和兄弟,你給我聽好了。"那森突然轉(zhuǎn)身,"從今天起,馬場擴大三倍。我給你銀子,你給我狠命配!母馬不夠就去買,買不到就去搶!我要的是戰(zhàn)馬,能載著勇士沖鋒陷陣的戰(zhàn)馬!"
布和被勒得喘不過氣,卻興奮得兩眼放光:"放心!我布和配馬的本事,整個鄂爾多斯找不出第二個!"
那森松開手,從懷中掏出一袋銀子扔過去:"明年這時候,我要看到三百匹兩歲口的良駒。辦成了,賞你個官做。你就配吧,過足癮,狠命配!"
布和接過錢袋,突然促狹地眨眨眼:"大人說要'狠命配',那到底是誰配啊?"
那森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一巴掌拍在布和肩上:"你配!當(dāng)然是你配,你不是在配馬方面本事最大嗎?"布和隨即也哈哈大笑,”這種事兒,少不了你幫忙,狠命配吧!“
旗衙門的后院籠罩在壓抑的寂靜中。老三爺?shù)呐P房里飄出濃重的藥味,老仆進進出出,端出的銅盆里水都是紅色的。
那森站在門外,面無表情地聽著大夫的匯報。
"三爺?shù)姆我呀?jīng)爛了大半,怕是..."大夫搖搖頭,"就在這兩日了。"
"用最好的藥頂著。"那森冷冷道,"至少撐到我把綏遠那邊的使者打發(fā)走。"
大夫欲言又止,最終嘆了口氣退下。
那森整了整衣冠,換上一副悲戚的表情走進內(nèi)室。床榻上,老三爺瘦得只剩一把骨頭,灰白的胡子散在胸前,隨著艱難的呼吸微微顫動。
"三爺,我來看您了。"那森在床邊跪下,聲音哽咽。
老三爺緩緩睜開眼,渾濁的目光落在那森臉上。他顫抖著伸出手,那森連忙握住,驚訝于那手竟然還有如此力氣。
"那...森..."老三爺?shù)穆曇羧缤L(fēng)中的蛛絲,"我走之后...多撫民...少血腥..."
那森低下頭:"三爺放心。"
"阿拉騰...還小..."老三爺艱難地轉(zhuǎn)頭,看向角落里一個小男孩穿著不合身的喪服,怯生生地望著床榻。
"我會像對待親兒子一樣照顧小王爺。"那森信誓旦旦。
老三爺?shù)男乜趧×移鸱蝗蛔プ∧巧氖滞螅?你...發(fā)誓...以長生天的名義..."
房間里的酥油燈突然爆了個燈花,陰影在那森臉上跳動。他沉默片刻,緩緩舉起右手:"我發(fā)誓。"
老三爺似乎松了口氣,癱軟在枕上。他示意孩子過來,用最后的氣力將孩子的手放在那森掌心:"準(zhǔn)格爾旗...托付給你了..."
當(dāng)夜子時,天駒突然闖進老三爺?shù)呐P房,流著眼淚走近老三爺,老三爺盯著天駒,含笑咽下了最后一口氣。那森親自為他合上雙眼,轉(zhuǎn)身時臉上已不見悲戚。他對守在門外的丹丕爾低聲吩咐:"去準(zhǔn)備即位文書,以托孤名義。再派人盯緊那幾個老旗官。"
準(zhǔn)格爾召廟的金頂在晨光中熠熠生輝。廟前廣場上,上千旗民跪伏在地,低聲誦經(jīng)。老三爺?shù)撵`柩覆蓋著黃教法衣,停放在經(jīng)幡環(huán)繞的高臺上。
那森一身素服,牽著小男孩的小手,緩步走向靈柩。孩子穿著過大的白色喪服,像只受驚的小羊羔,不停地抽泣。
"別哭。"那森捏了捏孩子的手,力道剛好介于安撫和警告之間,"旗民都看著呢。"
高臺上,活佛正在主持儀式。那森跪在靈前,恭敬地磕了三個頭。當(dāng)他抬起頭時,眼中竟有淚光閃動。
"三爺??!"那森突然撲在靈柩上,聲淚俱下,"您怎么就這樣走了!準(zhǔn)格爾旗不能沒有您?。?
臺下的旗民被感染,哭聲漸起。幾個老旗官抹著眼淚,交頭接耳:"看來那森大人是真?zhèn)摹?"三爺沒看錯人..."
只有跪在角落的巴圖西協(xié)理冷眼旁觀。他看見那森抽動的肩膀下,嘴角有一絲轉(zhuǎn)瞬即逝的弧度。
儀式持續(xù)了整整一天。當(dāng)夕陽西沉?xí)r,活佛將象征旗長權(quán)力的銀印交給了那森。
"按祖制,和碩齊未成年不能掌印。"活佛的聲音蒼老而疲憊,"那森協(xié)理既受老三爺托孤,暫代旗長印務(wù),當(dāng)以慈悲為懷,善待旗民。"
那森雙手接過銀印,轉(zhuǎn)身面對旗民,將嚇得發(fā)抖的小男孩推到身前:"我那森在此立誓,必當(dāng)盡心輔佐小王爺,若有二心,天誅地滅!"
旗民們伏地高呼:"那森大人仁德!"
【版權(quán)所有】待續(x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