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歐陽貞冰 朗誦和音畫：楊建松
新疆人稱胡楊樹為抗御風沙干旱的英雄樹，說它活著1000年不死，死了1000年不倒，倒下1000年不朽。
—— 題記
如此的蒼茫獨立
獨立在塔里木盆地的中央
獨立在塔克拉瑪干大沙漠的邊緣
胡楊，胡楊
凝神面對你不屈的身軀
我感覺有種光芒正從四面八方向我奔襲而來
它來自你東面的羅布泊
它來自你西面的帕米爾高原
它來自你北面的阿爾泰山
它來自你南面的莽莽昆侖
這種集束后的光芒根須一樣扎進我的軀體
使我在支離破碎的灼痛之中聆聽到了自己飛翔時快板抒情般爆裂的聲響
胡楊，胡楊
苦難與你同宗天地與你同醒的荒漠大雄
你使我剎那之間明白了：
什么是生命的沉重
什么是生命的高貴
這是一種內(nèi)在的覺察
這是一種樸素的深入
面對胡楊
面對一株獨立蒼茫的胡楊
面對一株黑風暴中野獸般慘叫之后依然屹立如山的胡楊
我知道我的目光無法躲閃
我的靈魂無法安定
我隱藏于內(nèi)心深處的不潔幻想卑微呼吸重心盡失無所依靠
我知道我流淌的血液再次被火點燃
我呼喊的喉嚨再次被水割裂
我揮動的手臂再次被風灼傷
我知道我的精神從此有了支柱
我的神經(jīng)從此不再脆弱
我的斗志從此無比昂揚
胡楊，胡楊
大千世界，俗歌四起
誰知道我越過一千座大山只為看你一眼？
你仰面朝天
伸出心形闊葉，承受烈日炙烤
你俯首向地
攥緊卵形蒴果，抵抗沙礫鞭打
無論頭頂?shù)臑踉坪屠兹绾纹品瓭L
無論腳下的羚羊和蛇如何為生計而四處奔走
你始終堅守原地
護住自己一方精神歸宿的土壤
胡楊，胡楊
你由是而擁有了最廣大的寂靜
你由是而擁有了最持久的沉默
你堅硬的骨頭堅挺的思想堅強的毅力堅韌的秉性使你忍受住了1000年持久的貧困
你的顏色里分明有一種放任生命的顏色
你的蒼茫里分明有一種放牧野性的蒼茫
你的堅持之中貫徹到底的分明是一種永不言敗的精神鈣質(zhì)
就像是緊抱一團于高山之巔的積雪
盡管是水，但從不喧嘩
即使再黑的夜也無法使它變節(jié)
就像是將百年視為一秒的石頭
即使被無情的風暴砸碎
疼痛的碎片依然還是石頭
胡楊，胡楊
紅塵滾滾，物欲洶涌
誰知道我趟過一萬條大河只為將心中最綿長的圣歌唱響給你？
在你巨大的華蓋之下
我看到張騫持節(jié)守心，似你一般執(zhí)著
我看到班超投筆戍邊，如你一般忠誠
我看到玄奘西行取經(jīng)，像你一般堅韌
我看到林則徐貶疆植木，若你一般擔當
我看到左宗棠拓土栽林，同你一般剛毅
在你疤痕累累的軀干上
我看到曠代名將衛(wèi)青拴系戰(zhàn)馬之后又來了勇冠三軍的霍去病
一句“匈奴未滅何以家為”的千古名言至今擲地有聲
在你遺世獨立的身旁
我看到大堰河的兒子艾青曾屈辱了十六年沉默了十六年喑啞了十六年
這個大地的良心光的王國的子民世紀交響樂的第一小提琴詩歌群峰的萬山之山追步千年詩國的偉大先輩的黃金歲月啊
我還看到你曾努力伸長千萬片闊葉的耳朵
聆聽過千里外一位在夢中疼愛故國方塊字的女子
用胡笳吹出的十八拍九月九
那每一拍呀都拍在高高隆起的駝背上
拍在牽魂歸漢牽胡兒歸漢的隱痛處
我還看到你耐堿耐旱的身軀曾和蒹葭檉柳白草沙礫一起砌入城郭
護衛(wèi)過斯文赫定筆下的樓蘭古城
護衛(wèi)過一段繁華的歲月一方迷人的風土人情
站著 你樹一座碑指引商旅
倒下 你鋪一層綠護衛(wèi)甘泉
活著 你爭一口氣支撐天地
死了 你留一片愛溫暖人間
胡楊，胡楊
被霹靂和閃電注重的胡楊
被鞭風和箭雨抽打的胡楊
被利斧和大鋸一步步驅(qū)趕的胡楊
被不斷擴張不斷膨脹的我們一天天逼往連篇累牘的沙漠深處的胡楊啊
你的面前走過多少嘶鳴的馬幫？
你的面前走過多少成群的駝隊？
你的肩上歇息過多少走失的鴿子和折翅的大雁？
你的頭頂盤旋過多少沖天而起飛得比夜更深比夢更遠比理想更高的蒼鷹？
你是否還能在凝固的征戰(zhàn)背后不時聞到和親的昭君那一縷縷飄散于大漠深處的香魂？
你是否還記得那不見首尾的駝隊身后盛開的一朵朵寂寞而肥碩的蹄印之花？
那牽動多少渾圓落日多少垂直孤煙多少溫柔篝火多少翹盼目光的駝隊啊
它們在一聲聲清脆而單調(diào)的駝鈴牽引下
在千古荒涼的戈壁灘上
在高適岑參苦寒的詩句中
穿過河西走廊
穿過烏鞘嶺以西
穿過龍首山以南
穿過祁連山以北
渡過黃河
越過秦嶺
將葡萄苜蓿珠璣雄獅鴕鳥 汗血馬
馱進了酒泉
馱進了張掖
馱進了敦煌
馱盡了長安
馱進了漢武帝的離宮別觀
將絲綢兵器漆器養(yǎng)蠶術(shù)冶鐵術(shù)井渠法
馱進了大宛
馱進了波斯
馱進了印度
馱進了羅馬
馱進了一雙雙藍眼睛黑眼睛褐色眼睛深深的渴望與驚嘆之中
而你同姓同宗的兄弟胡麻胡蒜胡桃胡瓜胡豆胡蘿卜也因此落戶中原
遍地戀愛遍地開花遍地結(jié)果子孫滿門余慶滿堂
胡楊胡楊
飽經(jīng)滄桑的胡楊
胡楊胡楊
端坐滄桑之上的胡楊
胡楊胡楊
對擇水而居擇地而眠的我們充滿了無限憐憫的胡楊啊
此刻，新千年的陽光照在我明亮的書桌上
而你，在我的英雄牌純藍墨水里閃動光芒
隔著漢水隔著長江隔著長達三千里的塔里木盆地
我在用最后一支筆寫下你
變換用最嘹亮的男高音最抒情的男中音最深沉的男低音
寫下你的錚錚鐵骨磅礴大氣不死靈魂
胡楊胡楊
你寬廣的呼吸早已從內(nèi)心一直涌向了遠方
遠方 丘陵和平原一片蒼茫
遠方 在蒼鷹舒展的雙翅下
鮮花于枝頭上靜靜開放
水牛于山坡上靜靜啃青
牧童于青草上書聲朗朗
無數(shù)鮮活的生靈在大地上徜徉
無數(shù)爛漫的風箏隨風飄蕩
胡楊，胡楊
我心中永遠不倒的西北硬漢我夢里永遠不散的大漠雄魂??！
2000年秋寫于江城武漢
2025年冬改于武漢江夏分享
作者：歐陽貞冰，記者、詩人、作家、攝影家。出版詩集三部、攝影集一部、電視專題作品集一部(擬出版散文集《慢生活》、散文詩集《大高原》，長詩集《絕唱》，詞集《貞冰詞選》三卷，手機攝影作品集《長方形的鄉(xiāng)愁》，書法作品集《斗方矩陣》)。曾制片30分鐘大型電視綜藝專欄節(jié)目220集，錄制貞冰有聲詩歌作品百首萬行，播發(fā)于《都市頭條》《今日頭條》《華人頭條》和湖北省朗誦藝術(shù)家協(xié)會官方平臺等，閱讀收聽人次近4,000萬。其中，百萬以上現(xiàn)象級作品有《在高原:致羅友明》《大高原》《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淚水》《李白》《杜甫》《巨流:致蘇東坡》《絕唱:致八大山人》《信仰之光》《長征之歌》等十幾首。系中國藝術(shù)攝影學會會員、中國詩歌學會會員、中國國際茶文化研究會會員、湖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湖北省書畫家協(xié)會會員、湖北省陸羽茶文化研究會會員和湖北省朗誦藝術(shù)家協(xié)會文學顧問。有詩歌作品獲全國詩賽大獎30多次，攝影作品、書法作品、新聞作品分別獲全國省市各級各類獎項百余次。
朗誦和音畫：楊建松，網(wǎng)名鐵馬豪歌，湖北省朗誦藝術(shù)家協(xié)會理事兼副秘書長，省朗協(xié)融媒體工作專業(yè)委員會主任，武漢市老干部朗誦藝術(shù)團副團長兼藝術(shù)總監(jiān)；《都市頭條》鐵馬豪歌平臺創(chuàng)始人，四年閱讀已逾兩億。湖北省第三屆荊楚朗誦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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