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初冬的風裹著贛南的清潤,十二月五日,秋痕未消,冬陽溫軟得恰好。蟄伏心底的寫生念想悄然萌動,恰逢師弟緯東亦有此意,兩人不謀而合。他驅車來接,又同往迎林增光老師,三人一行踏著暖光奔赴于都羅江——踏田埂、攀峽山,將山間浮動的云氣、江畔漫溢的冬陽,一并揉進海琳畫派書畫者的心懷,也裝進隨身的畫夾里,要以筆墨為舟,載下這天地清歡。
車行途中,目光追著羅江碧波映岸的澄澈,直至峽山蒼松疊翠的蒼茫,三人皆心潮微動:今日定要以筆墨追著山光水色游走,把這贛南初冬的靈秀,凝于宣紙之上。
駐足羅江岸邊,初看是尋常江景,細品卻見光影斑駁,竟有幾分“月移壁”的清寂意趣——日光灑在岸山,明暗交錯間,似有流動的詩意漫來。緯東率先駐車攤紙,取枯筆蘸淡墨,層層皴染間,江水褪去了相機里的澄澈,反倒蒙著一層朦朧薄霧。近觀是細碎墨點交織,遠看便成了粼粼流動的波光。他望著畫紙,輕聲慨嘆:“今日在羅江蹲守半日,看江水繞青洲婉轉,風過處浪尖光影明滅,倒正合咱們海琳畫派的積墨心法——不是單調疊加,是筆墨里藏著的層次,恰似峽山巖壁上的苔痕,一層覆一層,越品越有回甘?!?nbsp;
我指著自己筆下峽山的蒼松,笑著應和:“正是這般!上午登峽山寫生,我換了三個角度落筆:立山腳而畫,松枝是撐天的勁健;攀至半山再觀,松針成了掩映山嵐的朦朧;待登頂回望,整座山的松濤竟化作墨色的浪潮。你看這松干線條,我用了‘一、三、七、〇’的概括法——直線為‘一’以立骨,曲線為‘三’以顯柔,折線為‘七’以藏勁,墨點為‘〇’以鋪韻。未刻意描摹某一棵松,卻畫出了我心中的峽山松——不求形似,只求捕捉松風穿林時,那份浸潤心底的清凈?!?nbsp;
一旁的林增光老師靜靜摩挲著畫紙,紙上是羅江映峽山的合景:江繞山行,山映江色,筆墨濃淡相襯間,竟藏著幾分虛實相生的妙趣。他緩緩開口,語氣溫和卻篤定:“我今日最深的感悟,是‘觀畫即觀心’。方才在車上倦意襲來時看這幅畫,只覺江水平緩、山影安然;初抵此處寫生時滿心歡喜,再看畫中筆觸,竟似有風掠過江面,松濤落滿山崖。咱們海琳畫派所追所求,不正是這份‘以筆墨顯心性’嗎?不是畫眼前的山,是畫心中的山;不是畫眼中的水,是畫胸中的水?!?nbsp;
他頓了頓,指尖輕點畫中交織的筆墨,目光里滿是期許:“你看市面上有些畫作,平涂直抹,乍看鮮亮,再觀便覺單薄——只因筆墨里沒有心境,沒有故事。咱們作畫卻不同,一筆一畫皆是心緒的延伸;一點一線皆藏當下的感悟。故而遠看有境,近看有韻,換個角度、換種心境,便能品出不同滋味。就如今日三人同畫羅江峽山,皆循海琳畫派筆法,卻各有風骨:我的山偏厚重,緯東的水偏靈動,文海你的松偏清勁。這才是藝術家的寫生——不是畫匠的復刻,是心性的綻放?!?nbsp;
緯東聞言,提筆在畫角添了一筆淡墨,笑意里滿是認同:“老師說得極是!咱們畫畫,本就不是為了‘惟妙惟肖’,若求逼真,不如執(zhí)相機定格。海琳畫派要的是‘心相’——是對物象的提煉概括,是對心性的真誠表達。我畫羅江的水,是想藏‘月移壁’的光影斑駁;文海兄畫峽山的松,是想傳‘松風入懷’的清凈淡然;老師您畫山水相依,是想顯‘天人合一’的安然自在。筆墨不過是載體,心性才是畫作的靈魂。這便是咱們的畫‘耐看’的緣由——觀畫者能在筆墨間看見自己的心境,尋見自己的故事。”
暮色漸濃,三人收拾畫架返程。車窗外的贛南山水漸漸融進暮色,車廂里的話語卻愈發(fā)清晰。林增光老師望著窗外,輕聲說道:“今日寫生,我們帶回來的何止是滿紙山光水色,更是一場海琳畫派的藝術共鳴。咱們的筆墨,從來不是對眼前風景的復刻,而是對心中境界的描?。粡膩聿皇菆?zhí)著于形似,而是堅守心性的表達。就如這羅江的水、峽山的山,在我們筆下,早已不是固定的風景,而是藏著我們的歡喜、清凈與熱愛,藏著海琳畫派‘以心繪象,以墨傳情’的真諦——越品越醇,百看不厭?!?nbsp;
歸途之中,暮色漫過車窗,車廂里的靜謐被一紙未干的畫稿輕輕打破。關于寫生、關于筆墨、關于心性的絮語,也隨晚風緩緩鋪展。晚風從車窗溜入,拂動著未干的畫紙,筆墨的清香與山間的草木香交織縈繞。三人相視一笑,無需多言——今日的寫生,是筆墨的修行,是心性的共鳴;而海琳畫派的傳承之路,亦是這般一筆一畫,以筆墨為基,以心性為魂,在每一次寫生里,畫天地,畫自我,畫心中那片獨一無二的山河盛景。
謝文海,中國楹聯(lián)協(xié)會會員,江西省書法家協(xié)會會員,贛州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章貢區(qū)書法家協(xié)會主席,章貢區(qū)美術家協(xié)會員,曾在省,市報刊,發(fā)表散文,詩歌多篇,小說《致命一刀》被喜馬拉雅平臺朗讀。海琳畫派創(chuàng)始人之一,書畫被郵政部印制郵票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