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不活!被格林童話預言的成年困境:一把 “镢頭” 引發(fā)的火車罵戰(zhàn) + 郵局奇遇
四十多年前讀的一則格林童話,至今仍清晰如昨。故事里,男主人讓主婦去地下酒窖取酒待客,許久不見歸來,女兒下去查看也一去不返。等男主人親自下去,只見母女倆抱頭痛哭,早已泣不成聲。原來酒窖橫桿上掛著一把镢頭,主婦越想越怕,總覺得镢頭會掉下來砸死家人,女兒聽了也感同身受,于是上演了這場悲喜劇。直到男主人取下镢頭,母女倆才破涕為笑。
歲月流轉(zhuǎn),讀過的書大多湮沒在記憶里,唯獨這則童話深深扎根心底。只因生活中,我總能遇見太多相似的場景 —— 家人、朋友、同事間,總有人被無形的 “镢頭” 困住,陷入無端的焦慮與執(zhí)念。有些不過是無傷大雅的笑談,轉(zhuǎn)瞬即逝;有些卻造成了難以彌補的傷害,成為心底揮之不去的隱痛,甚至讓人變得抑郁、回避親近的人。
最近接連遭遇的兩件事,更讓我對這則童話有了新的體悟。
一次出差歸來,我乘火車返程。因胰島素需低溫存放,便將胰島素注射針和一盒降壓藥裝進小透明塑料袋,放在兩節(jié)車廂連接處的角落 —— 那里沒有暖氣,正適合存放藥品。火車顛簸,噪音漸消,我好不容易入眠,卻被乘務員的高聲呼喊驚醒:“誰的東西,請收起來!”
我迷迷糊糊回應:“我的。怎么了,妨礙你通過了嗎?”
“這里是消防通道,不允許擺放任何雜物。你趕緊過來收走,否則我就當垃圾扔了!” 乘務員的語氣帶著不容置喙的強硬。
“誰給你的權(quán)利隨意處置乘客私人物品?你要是敢扔,咱們就法庭見!” 我也來了火氣。
爭執(zhí)聲吵醒了不少乘客,有人忍不住出聲譴責乘務員。我起身走到她面前,質(zhì)問道:“這么空曠的通道,一個小小的塑料袋放在角落,怎么就妨礙你了?你是身體不舒服,還是心理有問題?”
“你不要人身攻擊!我身體好得很,總之這里不能放東西,這是規(guī)定!” 她梗著脖子反駁。
“作為乘務員,你的核心職責是為乘客服務,不是給乘客添堵吧?除了扔垃圾桶,就沒有別的解決辦法了嗎?”
“我只是按規(guī)定辦事?!?/p>
“什么規(guī)定?”
“領(lǐng)導定的。”
“那你現(xiàn)在就請示領(lǐng)導!”
她不情愿地打開步話機,我清晰地聽到那頭傳來聲音:“多大點事!掛在墻上不就行了嘛!”
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通道兩側(cè)一人多高的位置,原本就設有掛鉤。我把塑料袋掛上去,聽見她邊走邊嘟囔:“規(guī)定都是你們定的,違反規(guī)定也是你們……”
天亮臨近到站時,乘務員清理垃圾經(jīng)過我身邊,忽然放緩語氣說:“記得下車時別忘了拿胰島素。其實我也有糖尿病,十幾年了,得了這個病,脾氣容易暴躁,腦子反應也慢……”
我看著她,輕聲回應:“你這么說,不夠真誠。你的問題不在于疾病,而在于同類間的內(nèi)卷,少了那份該有的同理心與同情心?!?/p>
另一件事,源于一筆百元稿費。我的一篇賦被某省報副刊刊登,報社寄來了一張久違的普匯單。拿著這張陌生又熟悉的單子,我莫名生出幾分憂慮,總覺得取款會一波三折。
果然不出所料。在市郵局,柜臺的年輕姑娘拿著普匯單,像看天書似的反復端詳,又抬眼仔細打量我,那眼神仿佛在審視犯人。我猜想,她大抵是從沒見過普匯單 —— 我自己,也有將近二十年沒接觸過了。
姑娘叫來一位年長些的同事,兩人研究了半天,告訴我:“取不了?!?/p>
“為什么?” 我追問。
“現(xiàn)在辦公都網(wǎng)絡化了,我們系統(tǒng)正在升級,查不到你的單子?!?說完,她便轉(zhuǎn)過身,不再理會我。
“單子是寄到你們這里的,你們不受理,總得給我一個信服的理由吧?不能就這么一推了之??!” 我有些無奈。
那位年長的同事接過話:“你可以去某某團的郵局試試,他們那里還沒完全實現(xiàn)網(wǎng)絡化,可能能取。”
“某某團離這兒有六七公里,你們總該安排車送我去吧?”
輾轉(zhuǎn)來到某某團郵局,逼仄的前廳氣氛凝重,所有人都面色嚴肅,一言不發(fā)。打聽后才知道,這里正在迎接上級檢查,所有日常工作都暫停了,要等檢查人員離開才能恢復。我自嘲地想:原來郵政也是央企,怪不得這么牛氣,敢隨便給客戶擺臉色、翻白眼。
靠墻坐著的一位中年人見狀,開口問我:“你要辦什么事?”
我遞上普匯單,他看了一眼說:“現(xiàn)在正忙著應付檢查,等他們走了再給你處理?!?/p>
“看來我還真趕得巧,不然今天這錢八成是取不出來了。” 我苦笑著說。
“聽你說話,不像是普通人,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他好奇地追問。
“退休十年了,什么也不是。”
“不可能,你肯定不是本地人?!?/p>
“普匯單上寫著我的單位呢?!?/p>
“這里的融媒體中心,怎么會有你這么大年紀的人,你一定……”
“好了,別猜了?!?我打斷他,“他們在里面檢查臺賬,待會兒出來,需要我怎么配合?”
“不用配合,你坐著別說話,等我送走他們,親自給你辦理?!?/p>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檢查組的三個人終于被送走了。中年人叫來一位女同事,問道:“你口袋里有沒有一百塊現(xiàn)金?”
女同事掏出一張百元紙幣,他接過遞給我:“你先拿著,回頭我把普匯單的錢轉(zhuǎn)給你。”
這位負責人還親自開了單據(jù),讓那位女同事送我回融媒體中心。路上,他又一次問起我退休前的工作。我猶豫片刻,掏出退休證給他看。
“國家通訊社的啊!怪不得這么有氣場?!?他恍然大悟,熱情地說,“咱們交個朋友,等我閑下來,接你到我宿舍喝茶,信陽毛尖、西湖龍井,隨你選!”
如今一年多過去了,那次的 “茶約” 早已杳無音信。這倒無所謂,只是不知道他們局里那些辦事效率低下、服務意識欠缺的問題,是否真的得到了解決。
生活中的 “镢頭” 無處不在,有時是一把真實的農(nóng)具,有時是僵化的規(guī)定,有時是無端的執(zhí)念,有時是缺失的同理心。很多時候,困住我們的不是事情本身,而是面對問題時的偏執(zhí)與盲目。就像童話里的母女,若早一步取下镢頭,便不會有那場無謂的哭泣;就像乘務員若多一點變通,郵局若多一份擔當,許多麻煩本可以迎刃而解。
愿我們都能少些執(zhí)念,多些清醒,在遇到 “镢頭” 時,記得伸手去取下它,而非被想象中的恐懼困住,徒增煩惱與內(nèi)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