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回訪老宅,有一種揪心而又難以言說的滋味,讓人眷戀著地下埋葬的祖宗,地上還曾留下我童年和少年時的心影,而這種難以割舍的情懷時常攪動的我忑忐不安,在歲月沉浮中,村莊骨架還在,但血肉已模糊不清。
說起窨子,它和我家族興衰是分不開的,我家的窨子是太爺王俊春手里留下的,他的事跡連同名字就像塵世里的埃塵變成了黃土,但他修建的窨子及我家族的延續(xù)史深深地烙印在老宅里的三個窯洞里。
三個窯洞還在,坐落在村東頭的土臺上,土臺寬敞平坦,已被野草侵蝕,形成了一塊草場。土臺下邊有一條深溝,記憶中溝里小溪流淌,溝壑兩邊,常年被樹木陰著,瞧不見溝底。土臺對面,有一片茂密的白樺樹林,和老宅相對距離不足百米,村里人都叫樺樹林王家老宅,只能算向征性的名稱而已。幾輩人,搬遷過好幾次家,但最初老宅的痕跡儼然健在。三個窯洞,一個是窨子,另外兩口窯是住人的,窨子和窯洞間距在二米開外,百年變故,窯洞多半被黃土填實,在填實的黃土中,有幾處洞穴,便成了野獸的梄息之地,窯洞口一米處,大致輪廊還在,張著黑呼呼的大嘴,瞧去嚴森可怕,窯口上方土層,隱約還能瞧見黃土擠壓過留下一層層燃燒過的柴灰,至今還能嗅覺到先輩生活過的痕跡,窯洞上方的土涯上,樹木和藤條瘋長著,漫延倒垂下的木藤給窯口掛上了一層厚厚的綠簾。
我家的窨子,確切的說就是我家的血淚史,窨子和太爺爺有著撇不開的關系,太爺爺是清代光緒年間的人,祖籍甘肅禮縣人氏,在一九二七年沿路訖討遷移到六盤山山區(qū)的。
那一年,正是民國十八年的開端,在歷史上算是最苦難的年謹了,西北大旱,降水量還不到往年的三成,小河斷流,干固的河床像一條巨龍赤身裸體,任憑干旱鞭打著那無力的軀體,開裂的大地顆粒無收。加之地方橫征暴稅,為提高稅收,官府強制人們?nèi)シN植櫻栗,百姓己無法生存。
太爺爺那時二十六歲,家族本姓余,遭年謹那年,家中無糧,一家人挨餓無活路時,就狠心做了起了鴉片生意,討帳過程中和人動起手腳,吃上官司,就改姓王,逼迫攜妻帶子背井離鄉(xiāng)去遙遠的地方訖討尋找活路,逃荒時所攜帶的財產(chǎn)是一頭驢,一只扁擔和兩只籮筐。驢背上馱著太奶奶和還在襁褓中的二爺爺,太爺爺用扁擔挑著兩只籮筐,一個筐里是爺爺,另一個筐里是討要來的食物和一些柴草。晚上,在野外攏起一堆篝火,竭腳時就睡在地上,向西沿路訖討十多天,在晚秋的一個早上來到平?jīng)龅尼轻忌礁浇?/div>
崆峒山是三教合一之地,在民國時期香火興盛,每天有不同地方的香客上山求賜福祿,來免去禍災,降下平安。上山的路需要挑夫,幫助有錢人或香客拿一些隨行物品或供品,這就需要挑夫,太爺爺在山底下用樹枝枯草搭建了一所臨時住人的草棚安頓好家里人,就在崆峒山做起了挑夫,專門從山底下往山上給香客挑送貨物,掙著一些養(yǎng)家糊口的銅板。
在崆峒山當挑夫一年多時間里,他認識了毛先生,毛先生是蒿店本地人,是前清的秀才,家道殷實,只因三胎都是女子,他頻繁上山求仙問道,看能不能給家族里添加男丁,將來繼承家產(chǎn),我的太爺爺正好是他的挑夫,多次結(jié)觸就產(chǎn)生了交集,交談中,毛先生說,“離崆峒山不遠的蒿店南北兩面山里已住了許多逃荒的甘肅人,早前上山的人日子過富了,如有想法,以后就來蒿店驛站找我,或許我能幫上忙,讓你家在蒿店那邊山上把根扎下來。”
不經(jīng)意的談話,讓太爺爺聽的認真,他干挑夫,每天家里能進帳幾個銅板,但總不是長久之計,兵荒馬亂年代,沒有固定的土地和屋舍,歸根到底一家人的日子還是飄浮著,心里總不踏實,毛先生的話無凝像一盞明燈,給他指明了今后怎樣生活的方向,聽到毛先生說完話后,他連忙點頭應聲道,謝謝毛先生,聽您一席話,我王俊春一家子以后的生活就有了奔頭。
二人在崆峒山相遇后的一個月后,太爺爺王俊春帶著一家妻小兒女兒又己逃生活的方式來到古絲綢之路的蒿店驛站去拜訪毛先生。
蒿店驛站在民國時尤為鼎盛,最早老戶有毛家,任家,何家,黃家,馬家,梁家,鐵匠鋪,染布坊等近百家商鋪,十幾家車馬店,有七家駱駝場子,八座水磨坊,由其是駱駝廠,從西安到蘭州或銀川都要在蒿店補充給養(yǎng),再向邊塞地帶進發(fā)。
太爺爺來到蒿店時,是毛家暫時收留居住下來,毛先生沒有食言,他對我太爺說,“若安家置業(yè),避難逃荒不必在去西行,蒿店南北二面山上林茂山險,有還未開墾的土地,若人勤快,開墾一些地,道能生活下去,是避難的好去處。我給你寫一份書信,你去蒿店南面山上去找魏家人,他們能讓你容下身。
太爺爺在毛先生解紹下來到了蒿店南面的大山深處,遇見了一捧挑連著親戚的魏家人,魏家人比我的先祖早上山四五年,己是當?shù)氐母粦羧思?,見于是老鄉(xiāng),魏家收留了我家,我家人在人家閑置的破窯洞里安了家,從此告別了流離顛沛的生活,給魏家當了門客,干起了長工。
在魏家拉長工的日子里,白天,他給魏家操勞莊稼,晚上,在雇主的默許下,在魏家山不遠處的花果山開墾荒地,謀求生存,離魏家山不遠處的許多山頭都荒無人煙,是耕種養(yǎng)家的好去處,就生滋了自創(chuàng)家業(yè)的念頭。
在第二年秋天,太爺爺離開了魏家,堅持要自創(chuàng)家業(yè),就帶妻攜子來到了離魏家山不遠處的花果山安了家?;ü揭栏皆诹P山群山環(huán)繞的大山里,山疊著山,有著原始森林的屏障,徒峭山涯上混長著茂密的森林,搖曳在人跡罕至崖畔,它是多條溝夾著一個獨立的山頭,山下有多條小溪,匯入涇河流向遠方。在六盤山林區(qū)里,經(jīng)常有野曽出沒,毒蛇雖處可見,山里也有很多土匪,一般人逃荒人在此難以生存,只能抱團取暖,一家家人都坐落在各個山頭山,互相有個照顧,魏家人胸懷坦蕩的容下我家族的人,主要原因在此。
在山頭一處土臺上,有三口大小勉強能夠住人的破窯洞,出行陡峭不便,最早居住的是梁姓人家,梁家人早些年在此地算是名門望族,清光緒年間出過解元,最后榮歸鄉(xiāng)里葬于此地,但到后輩手里就在沒發(fā)達過,到孫輩手里,家中多有不順,災殃不斷,曾叫人看過風水,說梁解元把族人們的富運用盡了,此宅以后會越住越窮,于是很早前留下破敗的窯洞和荒地就搬遷他鄉(xiāng)了。
太爺爺安定后瞅準了這個被別人嫌棄的地方作自家的避難所,破窯雖破敗不堪,但可以棲息安身,山頭上地勢平緩,許多長著雜草和荒無的山地可以開荒,田地就是養(yǎng)人的命根子。
來到這里,太爺爺用自制的獨輪木車開始修補窯洞,通過無數(shù)個日日夜夜,修建成又高又深的窯洞,努力創(chuàng)造了屬于自己的家園,從此就在這里扎下了根,開荒整地,生活在這片于世無爭的土地上。白天閥木賣柴或燒木碳,等攢夠一定數(shù)量,趕上毛驢駕著驢車把燒好的木碳或木柴拉到蒿店驛站后上去販賣,慢慢的積攢錢財,晚上還要開墾荒地,自置家業(yè)。到一九二八年,我家也成為附近的小地主,牲口騾馬六匹,田地近百畝。
民國十八年的年謹還遠遠沒有結(jié)束,在甘肅大地上像溫疫一樣漫延開來,波及到六盤山地區(qū),顯入眼簾的是西蘭官道上白骨雖處可見,逃難的人群一批批從東向西走來,一時間,蒿店驛站乞討的人比平時多了許多,被饑餓和騷動籠罩下的蒿店驛站失去了往日的繁華。乞討的人沒有活力,一群群臥坐在街道兩旁,手里捧著飯碗瓦罐之類討吃行頭,手里握著木棍,向過路的客商乞求一點救命的吃食。人群中,婦女老幼皆是。太爺爺趕集時,此景致讓他觸目驚心,饑荒之下,必定大災,大災之年,社會動亂,回家后第一愿望是建造我家藏糧食和藏人的窨子,我家的窨子就是在哪時建造完成的。窨子在自家窰洞基礎上改裝完成的,在窯里正面挖像樓梯一樣的臺階,挖到窯洞上方,在挖只有一個人能鉆進去的洞口,在窰洞上方又挖成另一個窯洞。稱之為窨子,窨子較大,能容下很多人和存糧,并留有通氣口和膫望窗在土涯上。一般情況下,人都住在窨子下面的窯洞里,只有遇到危險時,才躲進窨子躲避災禍。
太爺爺本想著建造成的窨子在饑荒動亂年代保佑一家人平安的,但我家窨子給我家?guī)黼y以氓滅的災難,在一九二九年的八九月間,我的太爺爺照常趕著驢車拉的山貨去蒿店驛站出售,家里留下的基本是婦女兒童,還有一只看門的大黃狗。那天,有兩個陌生人闖入了我家宅院,大黃狗犬聲驚動了看家的太奶奶,開門就瞧見了倆人,那人開口說是太爺爺?shù)倪B手(西海固方言指朋友)說餓的不行了,來我家乞討生活,太奶奶沒多想,招呼倆人進入家里,就去做飯,在做飯過程中,倆人從屋內(nèi)走出宅院里,東瞅瞅,西瞧瞧,口中念叨著這家人士地有多少,牛馬糧食有多少,窯洞有多闊氣等等,肯定是富戶人家。太奶奶專心去做飯,來招待倆人,二人在院落里切切私語她并沒在意。飯做熟后,二人吃飽飯,抱拳作揖就離開了我家宅院。讓我家人沒有防備的是這兩人就是附近的土匪,專門是打家劫舍,禍害附近莊農(nóng)人的流竄游民,這二人來我家是預先打探消息和模底的土匪。
到晚上,太爺爺從蒿店驛站回到家中,太奶奶把來人之事告訴了太爺爺,太爺爺略顯警惕,他對太奶奶說,“老家甘肅那邊遭了年饉,最近集市上流浪乞討的人多了起來,外面現(xiàn)在太亂了,集市上人們都議論,大饉之年把人餓瘋了,人賣人的,人搶人的現(xiàn)象普遍發(fā)生,到處都是餓死的人,附近土匪又活躍了起來,聽說附近幾個村莊的富戶都遭到了土匪打劫,殘害了人命,咱們也得防范,要保護好糧食和娃娃,牛馬等安全。太奶奶點頭呼應到,今后咱們得小心。
就在兩個土匪探子在我家來的三天后一個早上,惡運降臨到我家頭上。在這幾天里,太爺爺沒有出遠門,套上犁,趕上騾馬在老宅對面的樺樹林旁邊耕著地,家里就剩下三兒一女和太奶奶在家看門,突然從村東南方向竄來六位土匪,土匪是太爺爺發(fā)現(xiàn)的,確切的說是家里的大黃狗發(fā)現(xiàn)的,他外出勞動時,家里的大黃狗一直跟著。那天太爺爺正在耕地,突然間大黃狗朝院落方向汪汪亂叫,他向狗叫的地方望去,一抬頭,看見五六個人手拿馬刀長矛正向我家院落走去,太爺爺已覺大事不妙,知道是土匪來了,趕忙解下性口套,解下了犁,向家的方向連跑帶喊,目的是引起太奶奶的注意,又想把土匪注意力集中過來,在森林里和土匪便于周旋。狗比人跑的快,已快速穿過密林,爬上對面溝壑,狗的狂叫聲驚動了在院落里用簸箕簸麥子的太奶奶。
她抬起頭,看到六個土匪快到院落邊上,大黃狗在院邊瘋狂的的狂犬著,堵在院落門口和土匪周旋,在緊要關頭,太奶奶趕忙托上自己的三兒一女往窨子里跑去,還順手拿上一把揚麥子的鐵叉,很快就鉆進窨子,然后快速用糧食袋子和衣服堵住窯洞通往窨子的洞口,土匪還在和大黃狗糾纏著,沒辦法土匪用長矛向大黃狗刺去,鮮血從狗腿上流下來,它再也無法護一家人的安全,忍著疼痛逃進密林,向太爺爺那邊方向走去。
此時,土匪己來到院落,為首的土匪站在窯洞門口大喊道,“里面有人嗎?我知道你們王俊春家是這山上的富戶,我們只搶糧食和錢財,不傷你們性命,快把門打開。”土匪見沒人應呼,知道人己藏了,于是氣急敗壞露出兇惡的獠牙,用馬刀和長矛把我家窯洞兩扇木門狠狠的砸去。太爺爺在溝壑對面,和己受傷的大黃狗站在一起,他在遠處看到太奶奶和兒女進了窯洞,他估計己躲避進窨子里了,他總算是半個心落地了,他想到,他現(xiàn)在跑回去救自家人,無凝是送死,土匪個個兇殘,都有武器,不能硬剛,而且能幫他的大黃狗也受傷了,正倚臥在他面前?試傷口,此時他真的無能為力,他只能在不遠處大聲咆哮喊罵,看能不能驚動各山頭莊農(nóng)人注意,來救援我家。
另外,他看見土匪在我家沒有逮住人,,知道家里人跺進窨子,暫時是安全的,他懸著的心稍微緩和下來,但土匪今天是鐵了心是搶糧食和錢財?shù)?,沒有和我太爺有過多糾纏。直顧的打砸門窗。打砸聲把窨子里的小孩嚇的哭出聲來,土匪聽見窨子里有人,打砸聲更兇了。不一會兒,窯洞口的兩扇木門被土匪砸開,他們發(fā)現(xiàn)窯洞里只有幾袋冬小麥,胡麻子及零散的一些土豆,沒尋到錢財,土匪便往窯洞深處瞧去,發(fā)現(xiàn)了像樓梯一樣的土臺,走上土臺階,又發(fā)現(xiàn)一個洞口,洞口己被雜物堵的嚴實,沒辦法再往里鉆,他們就用馬刀和長矛連續(xù)往洞口上捅去,冬小麥刷刷像沙子一樣落下來,通往窨子的洞口己有碗口大的洞,太奶奶開始慌了,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土匪從洞口里鉆上來,就算她死,也不能讓自己的兒女遭歹人毒手,太奶奶是陜西女子,人潑辣,她在窨子里罵道,“我把你們這些遭天殺的,今天我和你們這些土匪拼命哩”。她的漫罵沒有阻止土匪的瘋狂掠奪。有一個土匪頭己鉆進通往窨子的洞口,正往進鉆著,太奶奶手握鐵叉,用力截去,正好截在了土匪的喉嚨處,鮮血四濺,土匪一聲慘叫后就一命嗚呼,應聲從土臺階上翻滾一下來,土匪見他們死了一個人,又沒占到便宜,大為動怒,但他們又沒辦進入窨子里,雖洞口己開,但其余人不敢再冒然往窨子里去闖,土匪知道,如果硬往上爬,洞口上面有人,那樣還會去送命。
最后土匪想到了火燒,用火烤,或用煙薰,把窨子里的人逼出來,為死去的土匪報仇。不一會兒,土匪就在我家院落弄來一堆柴火,放在窯洞里,在窯洞門外墻壁上找來幾竄辣椒,一塊扔在柴堆上,點著了火。
太奶奶帶著她的三個兒子和一個女兒躲避在窨子里,聞見了煙火帶著辣子味,嗆的人喘不過氣來,這時,她感忙用窨子里的雜物又一次堵上洞口,又脫下棉襖堵住涌入煙火的縫隙。出自于母親對最小孩子的疼愛和保護,她又緊緊的把小兒子包裹在懷里,用身上穿的衣服把兒子的頭和身體全部裹住,然后一屁股坐在窨子出口的洞口上,用身體去堵上升飄飄的濃煙,其余子女嗆的則臉朝下,爬在窨子四周的各個角落。一縷縷伴有辣子味的濃煙從洞口浸入到上面窨子里,嗆的人連氣都出不來,土匪發(fā)出了那邪惡的狂笑,而在窨子內(nèi),婦女兒童哭喊聲響作一片。
從遠處望去,我家窨子上面滾滾濃煙升起,飄出了土涯,彌漫到山頭上。各山頭勞作的莊農(nóng)人看到我家院落里冒出滾滾濃煙,隱約感覺到我家正遭受土匪的血洗。敢忙放下手中的活,向我家這邊走來。
在舊社會,六盤山林區(qū)一般各家都占一個山頭,最早上山的人們掙下光景就雇門客,也就是長工。而我家才上山三年多,沒有多余錢財雇人,基本是一家人種地。太爺爺看到土匪用火烤煙薰的辦法對付家里人,己急的哭出聲來,只有身邊的大黃狗還在朝院落方向吠叫著,他也顧慮不了太多了,他寧愿自己去和土匪拼命,也要救下家里人,他手扛镢頭正要越過溝壑去救家里人時,不遠處有人喊他的名字,俊春大哥,等一下,咱們大家去和土匪拼命去,太爺爺抬頭一看,看見有十幾位各山頭的莊家人和自家的長工,感動的熱淚盈眶。此時,莊農(nóng)人都手持镢頭或斧子,一群人視仇如目的喊罵著向我家奔去。
此刻,放哨觀察的土匪看見莊農(nóng)人拿著镢頭斧子向這邊走來,也開始慌了。六個土匪已死去一個,還剩下五個,如果讓山上的農(nóng)民把他們圍堵住,到時恐怕咱們五個一個都走不了。
為首的土匪頭子驚慌的對手下說,“煙薰的差不多了。估計窨子里的人已死去了,沒辦咱們快撤吧,就這樣土匪走了,臨走時,口中還喃喃自語,這家人真命硬,弄了半天沒搶到一點錢財,然后他們抬著死去的伙伴,順便拿走了一些土豆和一袋冬小麥,其余什么也沒得到。
當莊農(nóng)人來到院落時,窰洞里柴火還在燃燒著,煙還在從窨子里向外飄出,而窨子里已聽不見動靜,人們慌忙的挑水澆火,用土壓埋火苗。在眾人努力下,大火終于被澆滅了,太爺爺顧不上窯洞里煙霧彌漫,急切和眾人進入窯洞,用頭和雙手硬托起堵在洞口的雜物及太奶奶的身體,應入眼簾的是窨子里的大人和娃娃全部煙火重毒,都暈死過去。眾人見狀,感忙從窨子里把五口人背了出來,齊排排的擺放在院落里,情景悲慘昏暗。
看見一具具昏死過的身體,眾人感忙從悲痛和哭聲中反應過來,在窯洞里去尋找來漿水,一個挨一個人灌下去,等侍奇跡發(fā)生。漿水就是救人命的良藥,在眾人努力下,五口人救活了三人,而太奶奶為保護他的子女,用身子堵住了洞口,下部身體己燒的焦黑,被濃煙直接從身上漫過,連火烤帶煙薰永遠失去生命。她懷里抱著自己的小兒子,到死都抱著自己的兒子沒松手,可惜天下父心。就這樣,太奶奶和她的兒子,也就是我的三爺爺在土匪的血洗中命喪黃泉,這是我家族在逃荒年代發(fā)生最慘痛的一件事。
憶往事,一件件一樁樁悲慘的事和我家逃荒時的窨子是分不開的,現(xiàn)在窨子還留在老宅里,走過了一個世紀,但它給我族人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記,每當思索吹過黃土高原或六盤山林區(qū),仿佛仍能聽到移逃的人在民國時死于非命的靈魂在底聲訴說,那段歷史是黑暗的?;仡櫸业募易褰?jīng)歷,和民國時期大多數(shù)逃荒人的經(jīng)歷苦難一樣,在磨難面前永不低頭,努力的去開創(chuàng)繁衍,是家族能延續(xù)至今。
作者簡介:王維奇 ,男。1978年生于固原市原州區(qū)蒿店鄉(xiāng),現(xiàn)移民鹽池縣花馬池鎮(zhèn)盈德村。寧夏作家協(xié)會會員,鹽池縣作家協(xié)會會員。著有長篇小說《六盤兒女》,部分作品發(fā)表在《鹽州文苑》《老龍?zhí)丁贰?/fo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