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親”趣事
李千樹
作為花甲老翁,而今回憶起少小時的這些事情,可以蜻蜓點水、云淡風輕地將其說成是“趣事”。但在當時,這卻曾經是我一樁無盡的煩惱或心事。
不知道為什么,我的母親似乎總是擔心我會找不到媳婦?;蛟S是受當時當地的風俗習慣影響,看到人家的孩子很小就定了“娃娃親”,男孩子“預定”了媳婦,女孩子提前就“預定”了婆家吧?我的母親也總是為我的婚姻著急。為此,她不僅挖空心思到處托媒,四處踅摸,還曾經因此惹得我很是心煩意亂,甚至是火大。因為她畢竟是曾破壞了我與一個好友的友誼啊!雖然她也并不是有意的!
我的一個兒時好友,是比我大幾歲的石姓學兄(我小時候,總是喜歡與比我大的孩子玩,似乎覺得與比我大的孩子在一起玩會更有意思些)。此學兄雖然比我大,但卻并不耽誤我們成為好友。我們經常一起相約上學下學,然后就一起上坡,或拾柴,或挖菜,或刨藥,或掀蝎子。總之,按照我們那里的話說,就是彼此好得就像扛了一個頭。
可是,有一陣子,這個學兄卻忽然就疏遠了我,不再搭理我了。并且,連個招呼都不打,更沒有什么解釋。我百思不得其解,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也郁郁寡歡了好一陣。
后來,我才明白,問題都出在了我母親身上。她老人家真是好心做壞事,直接破壞了我們的友情。
原來,我的這個好友家就住在我們村北山下的樹林頭上面。由于離河邊的井和泉都較遠,他們一家,包括其父母和妹妹等就必須經常下來挑水。而每次挑水,都要經過我們家的家門口。有時候,他們就在我們家的大門前放下擔子歇腳,彼此還要聊上幾句。正因此,我母親大概是看上了我這個學兄的妹妹了吧?因為她是又勤快,又漂亮,身材還好,或許就動了托人說媒的心思。而這卻造成了我的尷尬。
我的那位學兄兼好友或許是誤會了我的心思吧?以為是我暗中看上了他的妹妹吧?便偷偷讓母親托人去他家保媒吧?于是,為了打消我的這一念頭,斷了我的這一“不懷好意”的“狼子野心”,也就主動斷絕了與我的關系,并以此來表示對這樁“婚事”的斷然拒絕之意。
我自然是倍感委屈和好笑,乃至遺憾。然而,我又有什么辦法呢?小小的我,自然是既不能埋怨母親,也無法向好友解釋,也只能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也就是暗自神傷而已。
其實,不用我母親張羅,自自然然的,就有人早就瞄上了我。正像我的一個遠房嫂子對我母親所說:“嬸子,您著什么急???我弟弟一表人才,又勤快,又有才,還愁找不到媳婦嗎?”托她的福和吉言,也可能是一語成讖了吧?不久,就有人主動上門,為我提親來了。并且,居然是第五生產隊的隊長老婆。我母親自然是喜出望外,馬上一口應允,還喜不自勝,不經我同意,就是又下聘禮,又送剪子費的,好一頓折騰。等我知道,居然大局已定,兩家都開始走動起來了。
原來,這都是五隊隊長的主意。那時候,我們學校的其中一個大門口,就與第五生產隊的場院為鄰。我們學校的校園雖也不小,但跑操有些跑不開,我們就經常將學生拉到他們的大場里去跑。那時候,學校的學生除了上課,還要經常參加各種勞動,有學校自辦小工廠的,也有幫助大隊小隊生產勞動的。由于我曾當過好幾回勞動委員,經常組織同學們外出勞動,又是整隊,又是指揮的,大概就被這位第五生產隊的隊長看在眼里,記在心里了。于是,他就覺得我似乎應該是一個“人才”,或許將來會有點出息的也未可知。于是,也就讓他那漂亮的媳婦主動上門提親,介紹的還是他們的親外甥女。
但既然未征得我的同意,這門“親事”我自然堅決不認??筛赏茸咏K究是拗不過大腿。最后還是定下來了。直到我后來高考出來,自己做主,寫了一封信給那位生產隊長,懇切陳詞,說明利害,這才辭退了這門“親事”。好在那位生產隊長家還是比較通情達理,也沒有過多的計較和糾纏,不然,還真就是比較麻煩。
除了上述這兩樁“趣事”外,我在家里的時候,還曾有過一段朦朦朧朧的“戀情”。不過,我們彼此都沒有戳破那層窗戶紙,只是彼此心照不宣罷了。
實際上,最初的我還是十分懵懂無知的。對于男女之事,我一向都比較遲鈍。直到有一天,這個女生忽然給我發(fā)了脾氣,和我大吵一頓,我才驟然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們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或我倆之間正在發(fā)生著什么?她顯然是因為我而被人冤枉或污蔑,并因此跟人大動干戈。我卻木木愣愣,不知所以,還批評她不該跟人干架,說一個女孩子,有失風度和典雅。她一聽便火了,對我怒目相向,說:“我都是為了誰?別人讓我受了委屈,你還在這里當好人!”我聽著她的話,看著她的表情,一時竟不知所云,更無法對答。
直到事情都過去了很久,我慢慢反芻和咀嚼,這才漸漸回過味來。原來,我們倆的關系和交往,已經悄悄變了味,從單純的同學關系,而變成了某種意義上的“戀人”關系,也就是所謂“初戀”的那種。因為好久以來,我們倆就經常一起上學,一起放學,一起回家,晚上還在一起做作業(yè)。在學校里,也經常玩在一起,并形影不離。這自然讓我們的那些有心的同學們所忌憚。于是,各種流言蜚語鵲起。我又不是一個很敏感的人,自然就沒有注意風從何處起,水向何處流。但是,她不同,她不僅僅是天生麗質,白面皮,大眼睛,而且還很是聰慧,一向也很在意吃穿,更在意別人的評價的。在聽到了諸多的風言風語之后,她不能忍受,自然也就暴發(fā)了,與某個同學干了一仗。
這一仗之后,我們之間的關系,似乎就被無形的挑明了。而愈是如此,彼此之間,反而更不好交往了。我倒一直都無所謂。但她不行。為了避嫌,就一直躲著我。而我很快就要參加高考了,需要復習和用功。她似乎感覺自己并沒有希望,也就不怎么上進了。至此,我們便漸行漸遠,直至最終徹底分道揚鑣了。
這中間,我曾回老家,在去看望大姐的途中,偶爾碰巧遇到她。此時,她正懷著身孕,看起來是要上坡下地的樣子。我從其他同學處已知道,她早已出嫁,并且嫁的是我一個民辦老師的弟弟,且是一個復員軍人。也不知道他們的日子過得怎樣?夫妻生活是否和睦?但這些,似乎與我都沒有什么干系了。
當時,我望著她笨拙的背影,禁不住暗想:我們各自走了一條不同的路。她留在了家鄉(xiāng)農村。我則來到了外邊,云游天下,四海為家。我們或許各自有各自的苦,也各自會有各自的甜。既如此,便如此。夫復何言?
2025年12月28日晨于濟南善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