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華熱點 詩人簡介:

匡文留,女性當(dāng)代詩人。滿族,生于北京,長于大西北。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甘肅省作家協(xié)會第三、四屆理事,甘肅人民廣播電臺主任編輯、記者。現(xiàn)在北京兼職、寫作。獲“中國新詩百年百位最具實力詩人獎”。

1980年步入詩壇,在全國二百多家報刊發(fā)表詩作三千多首,作品被收入百余種選集并介紹到國外。出版詩集《愛的河》《女性的沙漠》《第二性迷宮》《西部女性》《情人泊》《女孩日記》《匡文留抒情詩》《愛獄》《靈魂在舞蹈》《另一種圍城》《古都·詩魂》《我乘風(fēng)歸來》《回眸青春》,長詩《滿族辭典》,散文詩集《走過寂寞》《少女四季》,散文集《姐妹散文》《詩人筆記》《圍城內(nèi)外》,詩論集《匡文留與詩》《匡文留詩世界》,長篇小說《花季不是夢》《體驗》《我的愛在飛》,長篇紀(jì)實《少女隱情》《我愛北京》《我愛我的祖國》《我愛中國共產(chǎn)黨》等二十多部專集。多次獲全國及省級文學(xué)獎,生平與創(chuàng)作收入國內(nèi)外近百部權(quán)威性辭書。
匡文留自選詩(24首)

靈魂在舞蹈
把花園鎖上
枯葉以匕首的勇氣
直刺暗夜的心臟
踩動音樂邊緣
鐐枷如碎裂的珍珠項鏈
于虛妄的白光后躲藏
靈魂在舞蹈
讓身體的一切縫隙
都像一只乞討的碗
伸向月光
沿途貼滿金屬薄片
回憶在其上熔冶
靈魂在舞蹈
在金屬中央一絲不掛
深紫色的穹廬
此刻在我的四肢上展開
結(jié)在靈魂大樹之上的
銀色的蘋果與金質(zhì)的葡萄
勾緊星星燦爛的脖頸
歲月流為汁液
我的鮮血和歷程就此握手
靈魂在舞蹈
畢剝的石頭擦身而過
風(fēng)的黑翼閃爍磷火
女神或女巫
是舞蹈的同一影像
在你的火舌切割里
鹽滴著酒味
通往花園之外的蒺藜徑
烙滿月亮的溶洞

另一種圍城
軀體是行為的門鎖
情緒是軀體的門鎖
理念是情緒的門鎖
純粹的自由與獨白
蜷縮于一重重門鎖之后
我兩個層面和高度的
沖動 激烈 或者魚樣的
柔滑 冰樣的華麗
愛以及更為深刻的性愛
在圍城
另一種圍城中
自導(dǎo)自演 以高處不勝寒的
舞姿
邀月成影 淚酒當(dāng)歌
圍城不大 卻城中有城
類似于秘室或小小方舟
我的城中之城
至上的舞臺與絕美的舞技
只消我打開一重重門鎖
盡善盡美的演繹
神馳天外的享受
未突破圍城一步的我
一霎間 令普天下所有圍城
旌折池陷 丟盔棄甲
男人啊 手拿我門鎖
唯一一把鑰匙的人
虛無或是存在
又有何妨
我的圍城是我
真正的鑰匙
是自己

今夜有雨
晴朗的時日過于久了
陽光與月光
像相互厭倦并背棄的情人
那種卑瑣與無聊
誰能不懷疑自己
曾經(jīng)的質(zhì)量和鑒賞力
蒙塵的誰又能說
僅僅是路邊的樹園中的花
不管有沒有一間愛的小屋
有沒有一張愛的床
更要緊的
是有沒有一個愛的人
那人的身體
有或是沒有
久久無雨的心
哪顆不疲憊而煩囂
完美而純粹的滋潤
豈是祈愿的恩賜么
可遇而不可求的雨啊
可遇而不可求的雨啊
就在我的軀體 圣女貞德般
在烈焰中燃成一棵樹
焚為一朵花的時候
源于他 一個模糊而清晰的
男人的雨
恣肆優(yōu)美 柔情百轉(zhuǎn)
叫我的夢 夢里那真實的身體
綠成海洋和草原
淅淅瀝瀝的雨
在窗外載歌載舞
幾乎赤身裸體的我
迫不及待 以樹的高貴花的嫵媚
融入你也汲進(jìn)你
今夜有雨
愛還會干涸么
我覺得自己正從烈焰尖上
美人魚般醒來

我點亮一顆顆小紅燈籠
傳統(tǒng)的中國道德
叫我由表及里
細(xì)數(shù)自己的情感步履
女為悅己者容
貼花黃的燦爛
理云鬢的旖旎
哪個傳統(tǒng)的中國女人
不曾因美德盛開
盛裝出演的時分
勇氣與熱烈最圓熟豐沛的時分
心的支架上
那柄小小燭火
正無聲地滴滴褪去
血紅珠淚 靈與肉的音符啊
這支瘋狂的歌
是否能唱亮又一個黎明
索性把自己交給夜
黑紗黑裙 妥帖又安全
讓男人的眼睛
夜一般失明吧
讓他們所有的脆弱 自卑
以及渴望逃避尋求庇護(hù)的本能
在我的視野之中
以囚徒的形象 顧影自憐
我讓夜珠玉璀璨 蕾朵紅艷
是我雙手雙足指尖
那一顆顆小小紅燈籠
叫生命的顏色 發(fā)言
每當(dāng)夜深人靜之時
蘸著月光與風(fēng)聲
我精心涂紅一顆顆指甲
這一種獨特而深刻的自我陶醉
在我營造的傳統(tǒng)中國美德中
與夢牽手 無酒亦徘徊

素描???/span>
會升騰的
是云絮還是山巒
會流動的
是夏河還是草灘
舒緩的天穹籠罩???/p>
還是自由的???/p>
輕舉起藍(lán)天
動和靜失去參照
滾過的羊群
捎來風(fēng)的語言
馬匹汗水漣漣
埋頭啃掉一簇又一簇野花
裸肩的騎手
擁袍席地
瞳仁深褐色
掠過鷹的弧線
藏犬和牦牛犢
難辨大小
一樣翻卷的長毛
拱彎草的脖頸
驚碎蒲公英夢幻
帳篷散落灘腰
像傘像蘑菇又像帆
牛糞火燃起炊煙
奶茶和糌粑的濃郁
就開始流浪
迅速下沉的暮色
恍如青稞酒味厚重的
醉漢
男人牙齒雪亮
噙住刀刃
熱騰騰羊腿
隱約血絲一閃不見了
銅壺滾燙撞響銀手鐲
長辮子敲打氆氌
給剪罷羊毛的阿哥
躥躥的奶茶添滿
山樣扎實的羊毛堆間
光屁股崽子們
橫七豎八頂頭蹬腳
腦袋的小石頭蛋
把笑的火星子
種遍草原

風(fēng)上紅柳
在扭曲的肢體上
在怒放的手指上
頸與頸糾纏
臂和臂撕扯
酒醉的探戈蕩氣回腸
哪個為愛流血的女人
這般極致
偷襲所有的領(lǐng)地
穿行于溝溝壑壑
便也從一切開始的地方
破門而入
縱貫血脈中心
叫自己與生熟悉的隱私
空空蕩蕩 仿佛誤入
陌生的房間
被稱作風(fēng)的異性
導(dǎo)演這些性感的舞蹈
哭泣碎裂的葉子
在風(fēng)的愛情之上自由來去
赤裸的早已不僅是肉體
這些有著漂亮名字的西部女子
有著比名字更漂亮的女人味
風(fēng)上的極致
幾乎是每天的高潮
風(fēng)緊貼我的所有細(xì)微處
美輪美奐
我不由以你的舞姿漸入佳境
我就成了你 在風(fēng)之上
從原始抵達(dá)未知

藏女和牦牛
我是星光與草原的私生子
是她們隱秘耳語的細(xì)碎神靈
小小的賽爾金花 起伏女性姿影
起伏淡紫色的倦慵與新鮮
牽動你的氆氌花邊
有一滴 一滴
又一滴 顫抖著快樂
無與倫比的暖熱和沁涼
集結(jié)成的小身體
匆匆趕來和我接吻
在我剛剛蘇醒的舌尖
奔向另一種存在
我淡紫色的迷離視線
游經(jīng)這些結(jié)實的乳白珠玉
看見你黧黑勻稱的十指
像跳舞的孩子 祈禱滿月
碩大的母愛光輝
一輪一輪將銀色的頌歌
響徹草原和之上王者的天宇
與這些母性牦牛共舞
你紫銅色的裸臂抒寫音樂
圓圓的日頭和圓圓的月亮
就在這一個瞬間交頸共枕
這生命的唯一源頭呵
純金的星光和淡紫色的草原
從這里無際無涯 無始無終

冰大坂香魂
我凌空而立 若有若無
在神祗意志之上
飛鷹和云縷頂禮膜拜
我以粉白交融的美人形態(tài)
冷視天上人間
六瓣超塵的矜持幽香曠遠(yuǎn)
冰大坂 千年萬年
如一尾美人魚婷婷玉游
遠(yuǎn)古的奧秘緘默無語
橫空出世之際
唯一的愛情
簪做鬢旁那朵冰雪蓮
空靈如是
倨傲如是
了卻凡心 在神祗意志之上
任天籟隨脈息顫動
來路無痕 去路無程
冰雪蓮
冰雪蓮
千年一日的絕塵冷艷
等誰的手采摘
那個唱著見到了雪蓮花的流浪歌手
何時走過我的家門
邊彈邊唱
讓跳躍愛情的音符編一頂花轎
擁我做個幸福小新娘
千年萬年的冰大坂
婷婷玉游的美人魚尾
開始落地生根
一路走出夢幻
走出生命

格桑花開了
一座座山川相連
是罡風(fēng)與天空的搖籃
奶茶和糌粑的濃郁芳香
隨九百匹駿馬的長鬃飛揚
這個早晨 露珠
在一萬株草尖和兩顆眸子上
同時醒來 甜甜醒來的
是一條巨龍瑪瑙般的脆鳴
飛上日月星的翅膀
歌 笑靨 祝福吉祥
便在青藏高原
自由翱翔
騎手阿哥駛向遠(yuǎn)方
阿妹的一顆心捎上
馬蹄兒敲響暖窩窩
格?;ㄩ_了
藍(lán)色多瑙河
綠茵茵的起伏
托起挺拔的軀干
三片葉子旋轉(zhuǎn)天空與河流
風(fēng)車 猶如凱旋的勇士
把歐洲寫滿我的呼吸
這就是多瑙河啊 三月的浪濤
閃閃地染藍(lán)天空
點亮了原野 銀魚般的音符
叫維也納在華爾茲之上
優(yōu)雅著古典
我聽見小提琴的樂聲
從這里流向無極
浪濤上的施特勞斯
大朵大朵的玫瑰匍匐在你腳下
你美發(fā)飄拂 燕尾服張開翅羽
一個瞬間的琴聲
漫過無數(shù)歲月
我掬一掌多瑙河水 貼近耳朵
想諦聽你河水般流逝的
憂郁 愛情 弦上的秘密
你的眼睛用音樂的色彩
在三月的溫柔里訴說
在金色大廳前石階坐下來
和風(fēng)一起拂過
維也納貴族味十足的宮殿與城堡
施特勞斯銅雕下的玫瑰
舞步正華麗
對我回眸一笑

音樂之聲誕生的小城
薩爾茨堡
奧地利的小小邊城
山坡坡滾動羔羊和珍珠
珍珠般金發(fā)碧眼的孩子
那七個孩子閃閃彼此敲擊
七瓣花盛開樂聲
是音樂之聲啊
丁當(dāng)脆響 綴滿女教師的蕾絲
漂亮如月的笑臉
叫薩爾茨堡又一次
升上天穹
我走下天穹 有星星牽著手
走進(jìn)細(xì)窄古街
九十九扇門楣上方
九十九樣燈盞互拋媚眼
鐵藝燈盞繽紛著萬方儀態(tài)
光影若河 流聚在那扇古門
青銅的音符璀璨如焰火
一個金發(fā)男孩 口噙音符
推開青銅古門
他的十指珠鉆生輝
舞動細(xì)窄古街 舞動薩爾茨堡河
有一種奏鳴頃刻
舞動了世界
浮雕的貝多芬濃縮了夕照
燈盞與星光交響著
我的耳朵變成琥珀酒杯
斟滿風(fēng)與河流
小小邊城的孤傲和幽傷
一顆碩大的早星
跳出來了 音樂之聲的山坡坡
許許多多孩子 珍珠般彼此敲擊
音符的焰火晝夜不舍

小小三峽船哥
大三峽向東
小三峽朝北
巫山鎖緊大江 噴云吐雨
像巫魅十足的神女
長袖善舞
隨長袖舞向小三峽深處
舞上羅家寨 恍如被拋進(jìn)
金庸的武俠
聰明泉利刃般劈開陡崖
風(fēng)也滴下 霧也滴下
滴成小三峽這制高點
牽目光 蛇一樣游往
峽里峽的小小三峽
人也游了進(jìn)去 山歌做船
在藍(lán)天下綠地間
最大的琴弦之上
蕩著秋千
兩岸峭壁湘妃竹十面埋伏
光影與風(fēng)聲鏗鏘
是不是臥著虎藏著龍
萬千鐘乳石當(dāng)當(dāng)作響
以世間最豐富的肢體語言
夜宴和黃金甲疊印著別種意象
越人面具正盛開在菊花臺
燈草開花黃呀
廟里插把香
情哥哥下河把魚打
小妹妹睡在象牙床------
劃槳的船哥一張口
斗笠就滾落蓑衣的大羽
小小三峽是山歌搖籃
黝黑精瘦的船哥
聲聲呼應(yīng)著兩岸
湘妃竹和鐘乳石縫里
才起了嗩吶 又遍響絲弦
九曲溪
當(dāng)一次神 成一次仙
做一回比劉三姐
更加的劉三姐
乘上又長又寬的九曲竹筏
千年武夷竹
就是我漂流的別墅
揮灑通感十八般技藝
雕塑與織繡
交相輝映
濃彩重墨的大寫意 眨眼間
對接出
五條七線的白描
身體依偎著九曲十八彎
山鐫的溪 溪含的山
滿眼滿唇的鳥語花香
虎嘯巖云影才抖落肩頭
天游峰松濤又滾過衣襟
撐筏的小阿哥
長篙輕點 三十六奇峰
依次染綠了
我的指尖
都說桂林山水甲天下 其實
青羅帶外青羅帶 碧玉簪外
碧玉簪 印象九曲溪
天高云淡竹筏上載
幾代代桃花源九曲溪漂
溪水珠滑過裸臂和腳趾
踩上岸 串串腳印立馬旋成
火紅的木棉
雪白的玉蘭 美目盼兮
美也美不過
一溪九曲的萬年流轉(zhuǎn)
我的大學(xué)
正如你故鄉(xiāng)那條小河 魚兒和浪花
媽媽手指般摩娑 拍打
小屁股蛋滑落過星星
正如你家村前的田野
麥穗與月光藏著貓貓 小小紅兜肚
碎碎閃閃搖曳了青紗帳
我年年歲歲的拔節(jié)
是大學(xué)校園里上課的鈴聲
在藍(lán)球場和圖書館夾道的綠陰
一屆屆青春笑臉 是我心扉
噴薄的鴿哨
后來 我的課堂置景為山林坡田
尺八鍋灶連著的炕沿上 房東
交給我一把鐮刀 包谷棒捶打我
石磨一遍遍碾碎我 碌碡又一次次
將我穩(wěn)穩(wěn)從老井中提溜起來
一九七七年第一場瑞雪 鋪成我
回家的路 父親的肩背不再挺直
重握粉筆的指節(jié)
卻粗壯了許多 母親在講臺朗聲依舊
瞳仁深處卻添了內(nèi)容 我
將遠(yuǎn)天遠(yuǎn)地一棵小樹苗
栽進(jìn)教室窗外的一片林子
每扇窗戶橘色的燈光 燃燒著呢喃
我和我們就這樣 重新嶄新地踏上
還算青春的又一條起跑線
在一九七七年第一場瑞雪中回家
遠(yuǎn)天遠(yuǎn)地的山村炊煙
開始描畫今后年年的豐饒與芳香
我和我們 肩頭擎起厚厚雪花
正如秦嶺南北的山巒或河流
長高并且奔騰
活著與生活
活著與生活
兩個貌似相同
實質(zhì)迥然的概念
誰都知道要生活
而不僅僅活著
可生活與活著
其間卻有一條
多么巨大的深淵
每天都想生活
每時每刻都想生活
精彩地生活
每天卻都是活著
活著 每時每刻
就像腳下的土
默默踩著 帶走
最終消失
就像路邊的樹
默默立著 長大
最終老去
每時每刻都想要精彩
每時每刻卻都
默默成為過去
刻骨銘心地清楚
輾轉(zhuǎn)反側(cè)地?zé)o奈
理智是理智者的匕首
我的深刻是自己
不愈的傷口
活著與生活
巨大深淵的兩端
誰人為我插翅
我是不是
自己的橋梁
一只酒杯
點燃蠟燭
我開始擦拭一只酒杯
酒杯摩擦著半明半暗
猶如一口陷阱 抑或嘴唇
這一種計謀顯然高我一籌
我渴望讓眼前澄明起來
清晰起來簡單起來
而我的擦拭竟等同于涂抹
在源源不斷的晦暗間
我無處藏身
真的不知道 是誰
在什么時候
拿走了我的那只酒杯
薄亮地旋轉(zhuǎn)著 僅僅一滴星月
那盈盈嫣紅就花兒樣開放
星月流走了
沒有誰能抓得回來 原來開放
總在不經(jīng)意的剎那
如今我擦拭一只酒杯
想象自己用心笑上一笑
想象絮絮的燭火 將我灼傷
刺痛并熨帖著
卻有什么濕膩地滾落
讓自己真正地深刻一回
讓指尖去觸摸顏色
我就此顫抖不已 原來
淚澆上萎枝
笑就抽條了
此刻我蠟燭美艷 酒杯溫柔
也許一種過程
其實就是結(jié)果
從三味書屋到百草園
照壁上的先生刀砍斧鑿
犀利依舊冷峻故我
長衫濺濕一櫓烏篷 吱呀聲
碎了霧靄
老邁門軸欲語不語
古樹和梅花鹿耳鬢廝磨間
漆桌雕椅 晃動一脈光影
沉也塵埃浮也塵埃
雜沓游客腳步嚶嗡
我聽見迅哥兒們?nèi)寺暥Ψ?/p>
須發(fā)皆白那高瘦老者 搖頭晃腦
手持戒尺 好一聲“鐵如意”
驚躥了撂不下的木蓮與蟋蟀
木蓮蟋蟀覆盆子們
年年春風(fēng)吹又生 百草園
石井欄久不再光滑
雜沓游客桑葚踩入畦壟
紫紅紫紅點滴如血
背倚皂莢樹 我用迅哥兒的目光
看美女蛇如何露臉墻頭
閃眼竟見紫圓臉銀項圈的潤土
鐵叉拋處 猹嗖地躥過褲襠
輕拈一根何首烏藤 我繞指三匝
皂莢葉片 且歌且舞
模糊了午后斜陽
久長終亦別 短暫亦終別
昔日曾別離 此時當(dāng)別離
深撫一掌老舊門軸 原來人生
不剪不斷唏噓
看不遠(yuǎn)處孔乙己正呷酒襤褸
茴香豆 茴香豆
我該去嘗一嘗
白鶴家園
沒有比這更幸福的飛翔
沒有比這更詩意的棲息
比云朵還要輕盈地劃過藍(lán)天
比鴿哨還要抒情 還要引人遐想
一只 兩只 三只------
哦 成百上千只精靈的倩影
高傲而優(yōu)雅
成百上千顆晶晶亮亮著 就像
天穹瞬間拋撒開無數(shù)顆星星
是你們純凈的眸子 璀璨著
豐沛的和諧與憧憬
就這么閃閃地棲落下來
回家的感覺 真好
相互親昵梳理梳理羽毛
美麗引頸回眸一笑
白鶴的大家族 我們的兄弟姐妹
是誰叫你們不約而同
不遠(yuǎn)千里萬里 飛越千山萬水
讓歲歲年年的團(tuán)圓之節(jié)
在鄱陽湖盛開呢
徜徉在翡翠般的大湖池和蚌湖
羽翎彈撥的樂音 多像
孩子的呢喃滾過母親的胸懷啊
就讓來自遙遠(yuǎn)的北大荒 青海湖
更為遙遠(yuǎn)的西伯利亞
那絲絲縷縷的呼吸與脈動
融入這里白鶴的家園
鄱陽湖綠色豐潤的強(qiáng)健生命力哦
就這樣擎起你們的身影
星星般的眸子愈加璀璨
冬天的童話
便年年歲歲
寫滿大汊湖 梅西湖 以及
鄱陽湖遠(yuǎn)遠(yuǎn)近近的草洲湖灘了
我們的白鶴家園 真美
更美的 還有三百多萬羽候鳥
在鄱陽湖 我們相親相愛
“一湖清水”的和諧
怎能不感動得世界和生活
詩意地棲居呢
名喚紫薇的妹妹
女人是水做的骨肉
漢江滋養(yǎng)長大的女兒
格外具有水的風(fēng)韻
水的睿智 水的情思
名喚紫薇的妹妹 你回眸一笑
注定是漢江這碩大綢緞之上
灼灼燃燒的芬芳么
名喚紫薇的妹妹 你靈秀手指
能叫波濤聳立成峰巒
那可是鹿門山么
石鹿夾道處 崖澗林瀑
正呼應(yīng)著“江水東流猿夜聲”
你叫更多浪花 勝似珍珠瑪瑙
織成經(jīng)緯 綴成四季
盛開成漢江女兒
歲歲年年的美麗 恰如
朝霞與虹霓 笑語和歌聲
早市晚市活色生香的嘈雜
好一幅“枇杷甘橘薦清樽”
全都是
美麗襄陽的一部分啊
有時 你也會很坊間很民俗
下筆“郎食鯉魚尾”
潑墨“留醉與山翁”
讓大名襄陽的布匹與綢緞
乘大漢江滾滾波濤
去渲染長城內(nèi)外 乃至
比太平洋大西洋
更加遙遠(yuǎn)
名喚紫薇的妹妹 你的幸運
堪比詩詞 畫幅 與樂音啊
為漢江噴薄笑靨 一任
“花開大堤暖”
“襄陽好風(fēng)日”!
十年
十年 有的人把漫長
過成短暫
有的人把短暫
過成漫長 十年
所有的日升月落 明朗或者陰霾
被倉促粗疏地
勾畫為置景 隨心所欲
拼切并轉(zhuǎn)換
在平淡地設(shè)計著預(yù)謀的
水面之下 只有自己的眼睛
攝錄下一些
珍珠的誕生與藻類的磨難
十年 我在京城的早晨醒來
夜晚做夢 即使流轉(zhuǎn)的
早已不是青蔥
那些喚不醒或磨不鈍的尖銳
冰冷地堆砌我
炙烈地窒息我
在快樂的日子里
遺失了快樂 痛苦時的痛苦
必然成倍膨脹 十年
我在京城成為
一個無家可歸的孤兒
沒有故鄉(xiāng)便無所謂天涯 甚至羨慕
游子這個稱謂 浪跡著
終歸有老屋與田野
田野上親人的墳塋
點一柄燭火
接你穿透彌漫的暴風(fēng)雪
回家
父親早已去了無限的遠(yuǎn)方
母親 也追隨著去了
有父親有母親的家 那個給了我
幾十年卵翼與親愛的家 有沒有
一條唯獨的小路
等著我
我尋找一條小路
于一片古老土地之上
一條小路 如何能猶如一條紋縷
在手掌間一生一世地懷舊呢
游子遠(yuǎn)歸 我循一條老邁小路
它浮沉于父親泛黃的詩詞間
在母親陳年的講述中
微微喘息
這是我年輕父親的小路哦
草棵舔舐
深藍(lán)長袍的襟擺
腥潤的海風(fēng) 將書卷與油紙傘
叩擊出疾行的平仄韻律
走出博洛鋪小小村落
父親的小路黯然神傷彈指經(jīng)年
如今我尋找這條小路
滿溢肺腑的慨嘆與魅惑
令黑白色蒙太奇
疊印于大道通衢
吟哦頓挫 目眩神迷
這個依然被稱作
鲅魚圈的地方
懷舊已深深地潛入海底
大路朝天 四通八達(dá)袖舞霞光與星月
鱗次櫛比和璀璨亮麗
兩個平易通俗的中國詞匯
讓故鄉(xiāng)的白晝與夜晚
聲聲詮釋著
家 人民 生活 乃至
中國與時代
極其細(xì)膩又鏗鏘壯麗的
一頁頁足跡
其實 何須尋找并太息
歷史基石之上 榮光與功勛
早就滿融父老鄉(xiāng)親的熱血和摯情
故鄉(xiāng)還是這個故鄉(xiāng)
故鄉(xiāng)賜予我的風(fēng)采與笑靨
叫我今天今夜的幸福
令世上所有的語言
已然蒼白
又見高倉健
好多好多年了 被木村拓哉
張東健 皮特或萊昂納多
層層疊疊所掩蓋 高倉健
你僅僅是 張藝謀鏡頭中
那個瘦削寡言的島國老男人
為了不至于心碎
我只匆匆擦肩而過
青春的洶涌
情欲的澎湃 不經(jīng)意于
一晨一昏攬鏡之時
是如何地 推磨似的
灰飛煙滅的呢
老去的高倉健 因為你的見證
誰又不怕痛不欲生呢
驀然 “啦呀來”雄渾響起
小飛機(jī)擊拍海水
高頭大馬驚魂新宿 讓無數(shù)女人
尋找的高倉健
回來啦 回來啦
肯定不止一個人 一個女人
覆滿滄桑的愛與欲 一個激靈
見自己喃喃著“我喜歡你”
緊攬狂鬃 笑亦太陽亦月亮
噴薄熒屏
那些個花樣年華 霎時璀璨了
身體的里里外外
狂怒
狂怒是一輛
美式坦克的名字
狂怒的主宰是一個名叫
布拉德·皮特的美國男人
男人更是男神 是全球女人
心旌蕩漾的男神 可比派克
德尼羅或者高倉健
幸運多啦 因為
現(xiàn)在進(jìn)行時
狂怒的皮特腮幫很鼓很勁
胡楂很濃很硬
唯獨峻峭的碧藍(lán)雙眸 不經(jīng)意流瀉
獨一無二的繾綣
繾綣得令人心碎
狂怒的皮特 那曾經(jīng)的
血氣方剛的加州少年殺手
至死不渝的愛爾蘭叛逆
那同刻骨銘心的特洛伊
一樣刻骨銘心的
阿喀琉斯啊
與曾經(jīng)的自己時空對視
縱是男神 豈又能擊敗
歲月的鋒刃 于是
讓自己趕緊乘上再乘一次
現(xiàn)在進(jìn)行時的狂怒 好好感受
幾乎最后的年輕 唏噓間
男神哪
便會老去
女人老去的心
又該去哪里棲息

朝圣喜馬拉雅
喜馬拉雅就在眼前!
億萬斯年的驚濤駭浪
跌宕成峭壁 磅礴為峰巔
有紅焰如幟如血
獵獵翻滾 由淡粉 淺緋
直至猩濃
落日無與倫比的襲擊和鐫刻
叫金戈鐵馬的大戰(zhàn)陣大壯烈
自最西天際 攻略而至
瞬間凝固的驚濤駭浪 紅蓋頭紅蓋頭
洇潤得臉頰美目
好個傾國傾城的新娘
喜馬拉雅就在眼前!
喜馬拉雅夕照就在眼前!
我驚立于納加廓特山頂
迷離恍惚 似沉沉
大醉三日而后初醒
起伏的加德滿都擎我而上
身體內(nèi)外盡飄七彩經(jīng)幡
博大哈大佛塔 雙目睿智
神廟和鴿子的杜巴廣場
煌煌尖頂與鴿翅 旋即褪為遠(yuǎn)景
鐘磬聲裊裊 追隨繚繞于
納加廓特
我似沉沉
大醉三日而后初醒
究竟有無夜呢 有無夢呢
仿佛日落與日升僅在一剎
甚至來不及換種心境
甚至來不及換個表情
最西方天際之血之焰 徑自滾滾
由最東方天際
冠戴上喜馬拉雅
無以超越的高貴頭顱
就在血焰直濺九霄的分秒
啊 珠穆朗瑪 珠穆朗瑪
攻陷了我的視野
為碎片 成齏粉 我在漫天漫地
血焰的奏鳴蒸騰里啦




